年轻英俊的礼部持节正副使们骑着骏马在前头开路;身姿挺拔的銮仪卫校尉抬着凤舆,稳稳的跟在胤礽的宝马后头;大太监们走在花轿的左右坐着护持的姿态;精神抖擞的内大臣侍卫在队伍最后骑马护从。锣鼓喧天,八音迭奏,一路向皇宫进发。
其实,在满人入关之初,大清皇室对于汉文化的各种理念还处于相当模糊的阶段,大婚当日皇后或者太子妃由哪个门进宫,与皇后或者太子妃的身份并无直接联系。顺治皇帝第一任皇后当时因为住在东华门内,就近直接从协和门入的宫。
现在随着满清的汉化程度加深,按照汉家礼法,迎娶皇后或者太子妃必须走皇宫正门,才足以表达其与皇帝或者是太子同尊并重的地位,才符合华夏人“中”与“正”的观念。具体的体现就是,礼部对于这次胤礽迎亲队伍的进宫路线做出了明确的规定,大清门中门—天-安-门外金水桥—天-安-门中门—端门中门—午门中门—太和门中门—中左门—后左门—毓庆宫大门台阶下。
除了胤礽,其他人到了金水桥都下马步行,到了毓庆宫大门后,正副使与内大臣侍卫都已经完成使命退下,胤礽也翻身下马,在钟鼓齐鸣声中,接过大阿哥递过来的弓箭,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下,刷刷刷三箭射出,落在花轿的前方。
恭侍一旁待命的宗室福晋们立刻上前,导迎着大格格走出凤舆,低身恭敬的接过她手中的苹果与金如意后,福晋们又递给她一个装有珍珠、钱币等各种金银财宝的宝瓶。大格格怀抱宝瓶,利索的跨过火盆,就进了毓庆宫。
从毓庆宫大门到后殿还有一段距离,大格格在福晋们的牵引下,穿着花盆底走的稳稳当当。后殿的门槛上设有一个马鞍,马鞍下压着两个苹果,寓意平平安安,随着礼仪官的高声唱和,大格格高抬脚从上面跨过去后,就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被送到了洞房的帐子里头做好。
至此,奉迎太子妃的礼节仪式算是结束。后头那些拜天地,掀盖头,行合卺礼,吃子孙饽饽长寿面等等仪式自是热闹非凡,无法用语言描述。
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又以金线连柄,礼仪官将倭黑大人夫妇亲手酿造的甘甜美酒倒入两瓣苦涩的葫芦瓢中,胤礽和大格格各拿一瓢,同饮一卺。随后礼仪官又将这两瓣瓢严肃郑重的合起来,让他看起来依然是个完整的葫芦。
完好的葫芦象征着婚姻将两个人连为一体,永不分离;一同喝下又苦又甜的美酒,寓意着夫妻二人从此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可能是今天的气氛实在是太多热烈美好,也可能是亲人的热情太过高涨兴奋,一直坦然镇定的少年太子,牵巾三拜后牵着大格格被众人送入洞房后,用金杆挑起大红盖头的那一刹那,居然猝不及防的晃了晃神。
他第一次深切的意识到,自己成亲了,妻子是大格格。大格格很好看,浑身闪闪发光,就好像是大海上的日出一样,波澜壮阔,绚丽多彩,紧紧的抓着他的五官感知,震撼他的灵魂。让他于那一刻忘记了周围喧闹的人群,好像置身于碧蓝的海水里,迎着太阳的光辉摆尾。
飞快的回过神来的胤礽,自是没有想到一直把全部感知放在他身上的大格格,已经发现了他
愣神的那一眼。这让她心里忐忑不安的同时,又有了一些期待,这个呆子,是不是终于开始正视她的身份了?
不是作为他的生死之交,也不是作为一个知己好友,而是作为一个被彼此的人格魅力,学识经历乃至一举一动都互相吸引的人生伴侣。
大格格端坐在帐子里头,微微低头装作羞怯的样子,不理会陪她说话的宗室福晋们,心神全跑到了在外面敬酒的太子殿下身上,脑袋里,心里,都在纠结着那一眼,琢磨着那一眼。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一直到夜幕低垂,红烛点燃,大格格独自面对面色发红,带有微微酒气的胤礽,满脑袋的还是那一眼。
“太子殿下,我今天好不好看?”身着龙凤同合袍,头梳双髻,戴着富贵吉祥红色绒花的大格格粉面含春,双眼含情,语气里是满满的期待。
少年太子勉强忍住翻涌的醉意,努力睁大一双朦胧迷离的桃花眼,一边运功逼出体内残余的酒气,一边仔细的端详他面前的桃花面,语气极为肯定的回答,“好看。”随即就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上天赐予他的这份美好。
窗户外头有已经结发成亲的侍卫夫妇用满语唱起了《交祝歌》,各种吉祥美好的祝愿直钻胤礽的耳朵,身体残余的酒力让他有些头晕,只管安安静静的抱着大格格一下也不想动弹。哪知道这时候又有嬉闹的侍卫们唱起了先秦时代晋地的汉族民歌。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胤礽一字不漏的听完了这首调侃他的歌谣,酒意,理智,还有眼前这美好的月色,都让他一贯平稳的心境摇摆起来,慢慢的升起了波澜。偏偏他正犯犹豫的时候,又听到大格格用戏谑的口吻说道:“太子殿下,今夜究竟是啥夜晚?”
眼睛一闭,少年太子干脆无赖的逃避问题,“太子妃,孤刚刚喝了好多酒,可否容孤先去沐浴洗漱?”
大格格狠了狠心,强迫自己无视他发烫的脸颊和鼻息间的酒气,紧紧的回抱住他,难得用带有强硬不容拒绝的语气,坚持不懈的问道:“先回答问题,太子殿下。”
“太子妃,你恃宠而骄了。”
“太子殿下现在后悔也迟了,咱俩已经成亲。”
可惜胤礽并没有醉彻底,理智尚存的他,本能的拒绝回答这个,他认为有些“危险”的问题。因为他已经可以猜到,大格格下面的问题就是,“要问你啊要问你,将这好人怎样亲?”
“要问你啊要问你,拿这良辰怎么过?”···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十二岁成亲很正常,虽然他的魂魄已经很老很沧桑,可是他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敢相信现在只有虚虚十二岁年纪的他,不光是谈婚论嫁,还真真正正,实实在在,三书六聘重中之重的大婚娶妻了。
想想在未来,星际人们到了二十岁左右才春心萌动,情窦初开。年龄的巨大落差和迷糊的理智给了他一种时空错乱的错觉,就好像这两天的忙碌只是小孩子模仿成年人游戏,过家家一样。当然,他心里万分清楚,这不是过家家,这是他给予怀里人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的承诺。
“可否等孤成年以后再回答?太子妃殿下,我们现在才十二岁。”上辈子他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想不起来了,反正不是成婚就是。“格格乖乖的,我们一起长大,好不好?”
“不···,不要睡,你这个可恶的呆子!”察觉到胤礽的气息变化,大格格气急败坏。偏偏她明知道他没有睡沉过去,却也忍不下心来叫醒他。
新上任的太子妃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手上却是动作轻轻的把醉意明显的少年太子给扶到床上,温柔的给他散去头发,除去身上的鞋袜衣物,最后把全身上下脱得光溜溜的,一条小底裤也没剩下的新郎官塞进被子里。
一面吩咐宫人抬两个浴桶进来,一面仔仔细细的把床上的这些花生桂圆红枣,甚至是小金斧头等物什一一的挑拣出来,都放到床头的小框框里。
等到宫人们都退下后,大格格趴在胤礽的耳边轻声问道:“你是自己去沐浴,还是我把你抱进去?当然,你不想洗也行,反正我不嫌弃你,只要你自己能睡得住。”不洗澡当然睡不住的少年太子当下就迷瞪着眼睛,裸着身体下床跳进了大浴桶里。
头埋进温热的浴汤里,舒畅自由的熟悉感觉充斥着全身,大约几分钟后,胤礽从水里冒出头来,尚有几分血丝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脸上也露出了惯常的温和平静。
他看着刚刚除去绒花凤冠,还在慢慢卸妆的大格格,从浴桶里面出来,干脆运用功力蒸干自己身上的水汽,又钻回了被窝里,沉沉睡去。
不想唤宫人进来,大格格自己费力的卸妆完毕后,却发现太子殿下已经睡得香甜。独自面对这大婚之夜的良辰美景,心里实在是气不过的新任太子妃,伸出双手对着新郎官的俊脸好一通无情的蹂-躏。奈何已经对大格格的气息非常熟悉的胤礽,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情况下,眼睛都没有睁开。
被他这幅无赖模样气笑了的大格格迅速沐浴完毕,打理好自己后也麻溜的钻进被窝,抱着他的胳膊立刻就进入梦乡,这两天她也被各种繁琐的规矩仪式折腾的很惨。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荣升为小夫妻俩的两个人早上五点起床后,就开始准备做各种祭神,祭祖仪式。
胤礽在春兰姑姑她们的伺候下,换上了他很少穿的秋香黄朝服,快速的收拾妥当后就走了出去。
朝服上面绣着头大身小的五爪金龙;满翠八团龙的龙褂;纯金镶有极品东珠的玉带;黄玉宝石吉服冠,以及秋香黄的朝靴,秋香色的荷包等各种活计,秋香色的发带等等,无不显示着他作为大清太子的尊贵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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