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儿我便不过来了。今天是你首次进学读书,我担心你不适应,所以才陪着你一起听。”朱祐樘牵着他的手回坤宁宫,“怎么样,你觉得西涯先生与木斋先生如何?”
“……他们一直让我说话,自己都不说……”朱厚照道。虽然他说得很高兴没错,但再来一两次,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他还能说些甚么呢?总不能和他们说先前听过的三国故事吧?好像也不能说娘给他讲过的那些小故事?
“他们只是想了解你的进度罢了。怎么,你不喜欢说话,只喜欢听他们说话?”朱祐樘勾起唇角,“我怎么觉得,你的小脑袋里总是会冒出许多奇思妙想,也很喜欢将这些想法告诉其他人?”便是乖乖进学读书,自家大胖儿子也绝不是别人说甚么便信甚么,反倒会提出许多虽然稚趣却惹人深思的念头。
“我和他们不熟悉,为甚么要将这些想法告诉他们?告诉爹娘就好啦!”朱厚照道。
朱祐樘揉揉他的小脑袋:“放心地告诉他们罢。他们两位不仅性格温和,想法也比寻常人更开阔,你会喜欢他们的。他们曾经是我的老师,如今做了你的老师,你可得好好尊敬他们,依他们所言好好念书,明白了么?”
“嗯。”朱厚照点点头,又问,“今天怎么只有我一个人读书?几位叔叔和小舅舅呢?”
“今儿你首次出阁读书,我便放了他们半日休沐。明天你再去,他们便在了。你有甚么不懂的,也只管问他们。他们若答不出来,你再去问先生,回头记得告诉我。”连刚开蒙的孩子的问题都答不上来,可见其对于课业的懈怠,他这做兄长的自然不能纵容。
“好呀!”朱厚照转了转眼睛,“爹,娘以后会陪我读书么?”
朱祐樘挑起眉:“怎么?你希望你娘过来?”
“……”这个问题难住了朱厚照。他本能地觉得,若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回答,后果必定不是他想要的。可如果不顺着自己的心意回答,却总有几分违心之感,后果也不一定是他想要的。于是,他难得地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见状,朱祐樘弯起唇角,攥紧了儿子的小肥爪子。
************
同一时刻,张清皎抽空召见了堂弟张伦。如今沈峘已经顺利成亲,张絮亦与京中的少年举人定了婚事,张家唯一的大龄未婚青年便只剩下张伦了。前一段时日张清皎在坤宁宫里静养,不方便召见他。后来张伦又忙着随上峰调查科举弊案,实在是没有空闲觐见。于是,等到今日,她才终于得空关心他的婚事问题。
“回禀娘娘,臣……臣确实有想娶之人。”张伦生得高大端正,看上去颇有几分憨直。从前他对男女之事一点也不开窍,便随着母亲李氏张罗婚事,娶甚么样的姑娘都不在意。可去年他忽然就开了窍,便满心都想着娶自己中意的媳妇儿了。
“你想娶谁?”张清皎挑起眉来,笑道,“尽管说便是。”
张伦犹疑片刻:“谁……只要是医女便成。去年宫中放归了几位医女,锦衣卫里有位同僚便求娶了一位。无论他受了伤还是得了小病,只要回家去,他娘子便会给他医治。平日他守在女医馆外,他娘子也时常差人送他些汤汤水水的……”
他说着,脸红了红:“臣看着,就觉得娶谁都不如娶一位医女。臣也总是磕磕碰碰的,隔三差五就会受伤……臣也得时常守在女医馆外当值……”如果他也娶了一位医女,那位总在他们跟前炫耀的同僚又算得了什么?
张清皎顿时哭笑不得:“伦哥儿,你当真想清楚了?说不得你只是羡慕同僚而已,并不是真想娶一位医女。”哪有同僚在跟前秀恩爱,就觉得自己也要找一位同样的媳妇来秀恩爱的道理?这孩子真想清楚了么?
“臣想了大半年,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张伦点点头道,“还望娘娘成全。”
“婚姻大事,可是容不得你懊悔的。”张清皎道,“若是娶了人家姑娘,便须得对她好。便是日子过得不如你想象中那般,也须得好生经营下去。你也该清楚,就算你也娶了一位医女,亦未必能过你同僚那样的日子。你的性情与同僚不同,她的性情也与旁人不同,你们过的只能是自己的小日子。”
“娘娘放心,若是臣能如愿娶得一位医女,定然会待她好,绝不会再有二心。”张伦搔了搔脑袋,“臣也希望她以后能去女医馆里诊病救人,别待在家里,免得被我娘给教坏了,成日里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
“……这些你倒是很明白。”张清皎失笑道,“今年放归医女时,我便破例替你问一问。若有瞧中你的姑娘,我便让人替她准备丰厚的嫁妆。不过,婚姻之事也要看缘分。若是没有瞧中你的姑娘,咱们也不能强求。”
“那就等明年。”张伦毫不犹豫地答道。
张清皎笑着摇了摇首:“你能等得,就怕叔父和叔母等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mua,本来打算今天双更
但是第一更码得太艰难了
otz,所以延迟到明天双更
抱抱大家~
第421章 远大志向
第二日, 朱厚照准时来到文华殿, 果然见着了一群叔叔与小舅舅。自从衡王朱祐楎前些时日成婚后, 留在文华殿读书的便只剩下雍王朱祐枟、寿王朱祐榰、汝王朱祐梈、泾王朱祐橓、荣王朱祐枢、申王朱祐楷六位。陪读除了张延龄之外,还有王钧等数名外戚家族子弟。
见朱厚照来了,叔叔们都围过来揉他的小脑袋,小舅舅张延龄也在旁边探头探脑。张延龄颇为羡慕诸位亲王能与小家伙如此亲昵, 他虽私下里也与大外甥很是亲近,但在人前却依旧须得遵循君臣之礼。王钧等人则不敢妄动, 生怕稍不注意便冲撞了太子殿下。
朱厚照瞧着笑容晏晏的众人, 眼睛笑得宛如月牙儿一般。与昨日清清静静的文华殿相比, 他当然更喜欢这般热闹的氛围。有这么多人陪着, 他瞬间便觉得读书变得越发有趣了。
可等到讲官过来之后, 朱厚照便发现,情况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并不存在大家一起学,一起摇头晃脑背书, 他隔三差五便能走走神的情景。
今天当值的讲官是谢迁,先温言让其他人写字,而后单独教他三字经。他昨日已经提起自己学到了何处,今天便继续往下学,照旧是背连句然后讲故事。或许因着觉得他喜欢涂鸦,最后连画故事也没有落下。
等到他开始涂涂抹抹画故事, 谢迁才给其他人授课。亲王们的年纪相差不小,所以大家的课业进度都不尽相同。朱祐枟、朱祐榰已经十五岁,目前该学的都已经学过了, 正按他们的喜好学画画与书法。朱祐梈、朱祐橓皆是十一二岁,正在精读四书。朱祐枢与朱祐楷年纪更小些,在读史记,主要学诗经与尚书。
朱厚照有些心不在焉地涂着鸦,听谢迁指导叔叔们的课业——可无论他怎么听,他都听不懂。别说解释大段文字了,就算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其中也有许多他听不明白的生僻字。他眨了眨眼睛,趁着谢迁正教导其他人,又转身探头去看朱祐枟与朱祐榰的书画。
在旁边伺候的侍读官本想跪请太子殿下回到位置上,可想想皇帝陛下的殷殷叮嘱,便只能当做没看见。毕竟陛下曾经说过,太子殿下尚且年幼,在先生教导之余稍稍跳脱些也无伤大雅。这样小的孩子难免坐不住,便当他想舒展舒展筋骨就是了。
练字的朱祐枟正在写行楷,笔下的字已经初具风骨。便是朱厚照尚未练过字,也能瞧出来这字儿写得不错。当然,肯定比不上爹娘就是了。他曾经趴在爹的御案边看他批折子,爹的字比六叔写的好看多啦!
朱祐枟察觉小侄儿在旁边盯着自己瞧,下笔更稳了几分,每个字的笔画都更清晰有力。纵然习字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纵然侄儿年纪还小,或许分辨不出字的高低好坏,可作为叔父,他怎么也不能在侄儿跟前丢了面子啊。
画画的朱祐榰正在绘盛开的杏花林。树上层层叠叠的花朵皆由红转白,有些颜色浓艳、有些清淡雅致,交织在一起宛如彩霞,很是动人心魄。便是朱厚照只会涂鸦,也不由得看呆了。他知道,七叔画的是西苑杏林,前些时日娘还带着他和弟弟妹妹去瞧过。
“怎么?大哥儿,你想用这些颜料?”发觉侄儿呆呆地看了许久,朱祐榰温声笑问,“这些颜料确实不容易调。来,我给你匀一些,改日给你调你喜欢的颜色,如何?”他性情温吞内敛,对侄儿亦是格外温柔。
“我,我用不上……”朱厚照摇了摇首,感叹道,“七叔画得真好看。”
“是么?你画得也很不错。”朱祐榰端详着侄儿书案上铺开的涂鸦,很是违心地夸赞道。
“……”看了半晌,朱厚照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端详着他那幅除了自己以及爹娘外根本没有多少人能认得出来的涂鸦。他也曾经想过,怎样才能让自己画得大家都能看明白,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他也曾经问过爹娘,爹娘却只说这得他自己琢磨,因为每人绘画的习惯与技巧都不尽相同。那他得琢磨多久,才能画得像七叔这样好呢?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