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又有一人过来了,三人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拿出了沉甸甸的钱袋——
朱厚照眯了眯眼睛,眼角瞥见了正在寻他的张延龄和朱祐梈,立即跳出来高声道:“八叔!小舅舅!这里有人在干坏事!抓住他们!!”哼,他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坏人作恶!
那三人没想到酒坛堆里还藏着个衣饰华贵的孩童,顿时大惊失色。其中两人见状赶紧转身就逃,另一人却是恶向胆边生,狠狠地朝着这个孩子扑了过来,想拿下他作为人质。只是没等这人碰到孩子的衣角,就被人一脚踢飞了,顿时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张延龄飞起一脚将那人踹飞后,赶紧蹲下来检查大胖外甥身上可有受伤。他方才简直都快要急疯了,每一刻几乎都是度日如年。四处找寻都不见大胖外甥的影子时,他根本不敢想象小家伙是不是已经遭遇了甚么意外,更不敢想象到时候他该如何面对姐姐和姐夫。
“幸好,幸好你没事……”张延龄略微松了口气,红着眼睛将大胖外甥搂进怀里。
朱祐梈也终于放下心来,哭笑不得地在朱厚照额头上敲了敲:“早与你说了,绝对不能随意离开我们身边。你那时候是怎么答应我们的?不过是几颗琉璃珠子,便是你再喜欢又如何?丢了再买就是了。再喜欢的物件,也远远比不过你贵重啊!”
“是啊,殿下。”张延龄接道,“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往后定是不敢再带你出来了。这回,你险些将我们的魂儿都吓掉了。走罢,咱们赶紧回衡王府邸里去。指不定我哥已经回来了,正在大发雷霆呢。我倒是宁愿他对着我大发雷霆,也不想再体验一回方才的经历了。”
朱厚照自知理亏,也颇有些心虚:“我下回一定不乱跑了,我保证!你们别告诉大舅舅,也别告诉爹和娘呀!”
“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隐瞒他们?犯了错,便想着瞒过去,这是谁告诉你的?倒不如坦白从宽,好好认错呢!”张延龄道,牵紧他的小肥爪子,“不然,咱们也别回衡王府邸了。倒不如这便回宫去,向他们请罪。”若是能及时负荆请罪承认错误,至少不会引来雷霆之怒。而且,便是姐夫和姐姐要惩罚他们,他心里也会觉得好受些。
“别呀,我们别回去,还没听到下一回呢!”朱厚照忙扭着身子软声道,“再听一回!一回就好!!”
然而,此刻的张延龄和朱祐梈已经是心如铁石,根本不会被他奶声奶气的撒娇所打动。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悲壮之气”,无声无息间便达成了共识——赶紧回宫,坦白错误,争取宽大处理!便是没有宽大处理,也得立即把这小家伙带回宫去,绝不能让他待在外头了!!
见八叔和小舅舅都已经下定决心,朱厚照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酒楼。临上马车时,他又问锦衣卫:“坏人都抓住了嘛?”
这些锦衣卫都是身手最为利落的,区区三个单薄的读书人,怎么可能逃得过他们的手掌心?“殿下放心,都抓住了。属下待会儿便押着他们回诏狱,仔细询问。”无论这三人正在商量甚么不法事,其中一人意图冲撞太子殿下,对太子殿下不利,便已经是罪无可赦。
朱厚照转了转眼睛:“八叔,小舅舅,刚才听说书,好像听到了甚么‘戴罪立功’?那我们回去戴罪立功吧!”虽然他私自去酒楼又私自找珠子,确实是犯了错,可他也抓住了坏人呀!只要将功折罪,爹和娘一定会原谅他哒!
朱祐梈和张延龄面面相觑,决定暂时让他保留美好的想象。至于究竟能不能“戴罪立功”,他们且等着看罢。
作者有话要说: 照照:我错啦!但我有功!
娘娘:没错,确实可以将功折罪。
照照:o(n_n)o~
娘娘:但是功太小了,罪太重了,来,上家法。
照照:qaq
第414章 赏罚分明
一行人匆匆回到皇宫, 在西华门前正好遇上闻讯而至的张鹤龄。他是骑马赶过来的, 眉毛与头发上都结着一层薄霜, 浑身散发着冰寒之气,目光更如冰刃般淬着冷意。张延龄与他目光相接,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他倏然有种预感,眼下去坤宁宫请罪或许不算甚么, 等到回寿宁侯府之后才将是狂风暴雪。
张鹤龄亦不曾想过,这熊弟弟竟然如此靠不住。他不过是去女医馆将谈娘子请过来给女儿看诊, 又等候了片刻, 询问了几句女儿的病情。没成想,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再回去寻朱厚照的时候, 三人竟是齐齐不见踪影。
太子殿下忽然失踪,消息自然不能传开,否则极容易传出流言蜚语, 反倒酿成大祸。张鹤龄心急如焚地四处打听,确定朱祐梈、张延龄忽然出了府,却没有人见着太子殿下后,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太子殿下年纪幼小,若是藏在他们俩的披风里,谁能瞧见?!如此费尽心思将太子殿下带出去, 他们究竟想做甚么?!如果张延龄那时候就在他眼前,恐怕他定会捋起袖子揍得他满地找牙。
贵宾的异动自然瞒不过主家,朱祐楎得知太子侄儿不见了之后, 也急得火烧火燎。诸位亲王与长公主都担心大侄儿的安危,慌慌张张地将府邸内找了个遍后,不得不相信——确实是老八朱祐梈这个蠢货伙同张延龄,将大侄儿给带出去了。
这时候,良心发现的张延龄遣了身边小厮回来禀报,说是他们这便带太子殿下回宫。众人无不松了口气,张鹤龄便劝朱祐楎继续宴饮,毕竟宾客都来了,又是宗室又是外戚,总不能临时让他们归家去。仁和长公主、仙游长公主等本想回宫瞧瞧,也被他劝了下来。然而,他自己却是不顾寒冷的天候,就这么扬鞭骑马赶了过来。
“殿下,下来换暖轿罢。”张鹤龄来到马车前,低声道。
待在马车上迟迟不愿下来的朱厚照颇有些心虚。面对八叔和小舅舅的时候,他总会为自己找许多理由,想尽法子让他们纵容自己一起顽耍。可见到大舅舅,他便甚么招数都使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想多少招数,大舅舅都不会无限制地纵容他。
朱厚照挪了挪肥屁股,好不容易挪到马车前,掀起帘子一角,望着外头满身寒霜的大舅舅。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说呢,张鹤龄便将他抱了下来,放进了旁边的暖轿里。小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抬起暖轿,张鹤龄三人随在轿旁,遂往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内,张清皎斜倚在榻边,和女儿一起逗弄着刚睡醒的小儿子朱厚炜。小家伙已经三个多月了,浑身上下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儿都仿佛藕节似的。他还不会说话,也不太喜欢笑,与兄姐相比,性格更沉静些。便是逗了他好一会儿,他也只哼唧一两声,丝毫不肯配合娘和姐姐。
朱祐樘也坐在榻上,含笑望着爱妻与儿女。他手中仍拿着孩子们的故事小书,时不时便翻看两页。若是女儿有兴趣了,他便给她讲讲,若是她失去了兴趣,他便静静地注视着她们。这便是他想要的幸福生活,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万岁爷,娘娘,太子殿下回来了。”云安忽然前来禀报,“是汝王殿下和寿宁侯府两位公子将太子殿下送回来的。”
“眼下天色还早呢,衡王府上的宴饮便已经结束了?”张清皎有些疑惑,笑着对朱祐樘道,“这可不像是咱们大哥儿的脾气。好不容易出一趟宫,不顽到天黑,他哪里愿意回来?该不会是闹出了甚么事罢?”
朱祐樘点点头:“让他们都进来,问清楚便知道了。”为人父母,自然知道自家熊孩子究竟是甚么样的性格。就算是祐楎府上的宴席早早地结束了,大哥儿也绝不会乖乖地就这么回宫,怎么也得想方设法再四处瞧瞧才是。便是无法去街市上顽耍,再去一趟寿宁侯府的机会他定是不会放过的。
这时候,张鹤龄牵着朱厚照进来了,后头跟着朱祐梈和张延龄。朱厚照见到爹娘,正要说话呢,旁边的大舅舅便跪了下来,行稽首大礼:“罪臣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朱厚照愣住了,就见后头的小舅舅和八叔也跪了下来,同样行稽首大礼,口称罪臣叩见。他知道,稽首大礼是最为慎重的礼节,夙日里便是臣子跪拜爹爹也用不着行这样的大礼。更不必说八叔与两位舅舅了,都是自家亲眷,连次次跪拜都是用不着的。可偏偏,今天他们却都口称有罪,还行了这样的大礼……
见状,朱祐樘和张清皎都不由得皱起眉来。看来,今日闹出的事比他们想象中更严重些。于是,朱祐樘便缓声道:“‘罪臣’二字,可是不能胡乱用的。你们三人先起来再说话。”
“陛下,娘娘,臣有罪。臣辜负了陛下与娘娘的托付,险些置太子殿下于危险之中,实在无颜再见陛下和娘娘。”张鹤龄垂着首,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张延龄趴在地上,羞愧得满脸通红,朱祐梈虽是直起身来,却也耷拉着脑袋。
朱祐樘的目光便落在了朱厚照身上:“大哥儿,你来说说,今日究竟闹出了甚么事?”
朱厚照原本深信自己能“戴罪立功”,可见到八叔和两位舅舅请罪的架势后,心里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他看了看爹爹,又瞧了瞧娘,抿了抿嘴唇:“我……我前几天听八叔和小舅舅说,他们在酒楼里遇到了一个很会讲故事的说书人,说的是三国的故事,很有意思。我,我也想听,就让他们带我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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