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种年纪的孩子,哪个能坐得住?”周太皇太后道,“每日若不折腾出甚么事来,那才叫奇怪呢。”说着,她的目光扫了扫小孙女:“大姐儿眼看着也长开了,你不是不想让礼部取名字,要自己给她取么?怎么还不曾想好?”
“想了不少名字,都有些不满意。”朱祐樘摇首笑道,“一直‘大姐儿’、‘大姐儿’囫囵着喊,也确实不合适。最近怎么着都须得给她取个合意的名字才好,我还想等她明年满两岁,便给她封号。不然,宫里的人也只能称‘皇女’,不能称‘封号’。像妹妹们当初那般叫了好些年,便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两岁受封,有些早了,不过亦是无妨。当初仙游受封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周太皇太后道,又看向了张清皎,“皇后怀相如何?尚医局怎么说的?”前些日她听说皇后这次怀相不太好,一度吃什么吐什么,还特地免了她一段时间问安,让她安心在坤宁宫里养着。而今能够出门了,想必是好些了。
张清皎的脸色依旧略有些苍白,但精神瞧着却是不错:“祖母放心,不过是有些受不得各种气味,所以衣食起居须得注意着些而已。这几天,尚医局与尚食局将食单重新拟了一遍,坤宁宫上下也不许再用任何带香之物,总算是好些了。”
“听来倒像是我怀贤哥儿那会子。明明以前格外喜欢的味道,却偏偏都闻不得。怀他的时候,竟是生生地将自己的喜好都给改了。直到将他生下来,才能用回喜欢的物事,可算是松了口气。”重庆大长公主笑道。
“是啊,为了迁就他,可不得改一改么。”张清皎道,“莫说怀大姐儿了,便是怀大哥儿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大的反应。我一直与万岁爷说,莫不是这孩子是个挑剔的性子?而且喜好竟然与我们全然相反?”
“那可未必。”重庆大长公主道,“等到日后,喜好这种事可就说不准了。都是一家子,怎么也会有相似之处。如今贤哥儿便是万事都不挑,只管读他的书。想来,这孩子以后也会如此。不过,如此不体贴娘亲,我觉得应该是个哥儿。”
“无论是哥儿还是姐儿都好,只盼着他身康体健便够了。”张清皎勾起唇角,“不过,还须得先谢过姑母的吉言了。”她自是不在意孩子是男是女,可在这个时代,说孩子是个男孩却是祝福之语。于情于理,她也该谢过重庆大长公主才是。
不多时,张清皎便觉得有些不舒适,于是提出去外头走一走。毕竟仁寿宫并非如今的坤宁宫,多少有些檀香以及各种香料的味道,她实在有些受不得。周太皇太后颔首应了,重庆大长公主敏锐地察觉她似乎有话与朱祐樘说,便主动起身陪张清皎散步。朱厚照也有些待不住,牵着妹妹跟了过去,一路还嫌弃妹妹走得不顺当,不能像他那样撒开脚丫子跑。
待她们都离开,周太皇太后方提到了崇王离京之事:“皇帝,我这心里实在不好受。虽说有得寸进尺之嫌,但你也该知道,整整二十年的思念之情,绝非区区两三个月便能消解。虽说我也知道,大半年之后又能见着他,可这大半年间又该如何熬呢?”
“祖母此时此刻的心情,孙儿感同身受。”朱祐樘道,“不瞒祖母,孙儿如今每每念及祐杬,心头便仍是百味陈杂。虽时常有信件往来,知道他过得也算是不错,但毕竟不在跟前,难免觉得思念。”
“那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有何打算?”周太皇太后定定地注视着他,仿佛想看穿他心底的所思所想,“嘉奖宗室,除了想正宗室的风气之外,还有甚么别的念头?你可是想借此机会……让槟哥儿他们都留在京中?”
朱祐樘默然片刻,答道:“如果孙儿说‘是’,祖母以为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方面目标一致
所以祖孙合作是必然的事╮(╯▽╰)╭
明天抓虫~
第397章 女儿取名
见他如此坦然, 周太皇太后禁不住叹息:“我本该斥责你,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祖宗所定的规矩怎么能轻易打破。本该苦口婆心地劝你,留藩王在京中,日后容易生出隐患,如当年仁庙宣庙时汉庶人(朱高煦)旧事。但因着我自己怀有私心, 对你的私心也只能默许了。”
“祖母舍不得六叔,孙儿又如何能舍得这群弟弟?他们都是孙儿看着长大的, 孙儿与皇后也担得起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了。兄弟姊妹之间如此和睦, 孙儿又怎么能忍心这辈子与他们再不相见?”朱祐樘摇了摇首, 苦笑道, “即使孙儿真能狠得下心来, 目送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京城,心里的苦楚也足以令孙儿煎熬数十载了。”
“仅仅只是如此?”周太皇太后挑起眉来,“难道与皇后腹中的孩子没有关系?”
朱祐樘无奈道:“祖母果然明察秋毫。确实与这孩子也有几分干系。孙儿原本以为孩子得来不易, 短时期内无须考虑这些事,但他偏偏却来得极快。只要想到将来皇后或许也须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身边,孙儿又如何忍心让她也承受如同祖母这样的痛苦?”
周太皇太后定定地注视着他,心里难免起伏万千。恍然间,她想起了英庙,想起了年轻时的种种。啧, 这张氏怕不是攒了数辈子的功德,才遇上了皇家难得一见的情种罢。都说宣庙是情种,英庙是情种, 先帝也是情种,可在她看来,他们远远不如眼前的孙儿。遍数她所知道的帝皇旧事,孙儿恐怕也是头一份的。
若她还是从前的她,定然是看不惯的。可如今的她却不得不接受现实,毕竟张氏确实没有甚么可挑剔的。她没有开怀之前,还有皇嗣承继的问题需要考虑,如今张氏都生了一儿一女,眼看又要生一个皇子了,还有甚么可说的呢?更何况,为了能够将幼子留在京城里,别说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便是再发生别的事,她也不得不妥协。
“那你究竟有何打算?”
“祖母且安心,此事还须得徐徐图之,不宜操之过急。若是贸然行事,朝廷上下必定会出言反对,甚至闹到伏阕上书的地步。群情激奋之下,孙儿也不好强硬行事。”朱祐樘回道,“不若每年嘉奖宗室之例都稍改一改,循序渐进。迟早有一日,他们习惯了宗室进京,便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若是进展太慢,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是等不住。”周太皇太后皱紧眉,“就没有甚么一劳永逸的法子?若是朝臣给你施压,只管将我抬出来就是了。我这么一个眼看就要入土的老婆子,不过是想多见一见自己的儿子,他们也忍心阻拦?!”
“祖母身体康健,如何能说这样的话?”朱祐樘忙道,赶紧将崇王朱见泽抬了出来,“若是鲁莽行事,反倒于六叔的名声不利。祖母且等几个月罢,孙儿已经与六叔提过此事,请他帮着参详一二。想必下回他再入京,心里应该也有些成算了。”
周太皇太后当然知道,自己若是一意孤行地闹起来,最终受累的只会是幼子朱见泽。她是太皇太后,是皇室年纪最大的长辈,便是朝臣也不敢指责她。可朱见泽却不同,他只是藩王,日后还须得在皇帝与百官手底下讨生活,又如何能将人都得罪干净呢?
于是,她只得黯然道:“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按你的想法来办罢。总归无论你想让我做甚么,只管告诉我便是了。为了能让你六叔回来陪我多过几年,我甚么都能豁得出去。骂名也罢,美名也罢,都不如儿子承欢膝下来得实在。”
祖孙二人达成一致,朱祐樘心中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等到他顶不住的时候,让周太皇太后出面,必定是出其不意的奇招。虽说这样说有些不敬不孝的嫌疑,但卿卿说得对:事关祖母的逆鳞时,恐怕谁都拦不住她。就如当年她苛待孝庄钱皇后一般,谁都知道那不合礼法,可谁又能拗得过她去?
张清皎知道他们谈话的始末后,挑眉道:“有崇王在,连我都好过许多。祖母如今眼里只有留住崇王这一件事,为了成全自己的念想,任何事情都能够退让。我呀,也算是久违地得了她暖如春风般的关怀,简直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难道不是件好事?”朱祐樘微微一笑,“祖母自有她关注之事,而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不过,退一步而言,便是她再挑剔,也挑剔不出卿卿甚么不是来。如你这般样样周全的娘子,天下间哪里还能寻得出第二个来?”
听了他这番话,张清皎不禁展颜而笑,眉眼间俱是绵绵情意——她当然更喜欢他称她为“娘子”,而不是“皇后”。谁都能称她为“皇后娘娘”,而她只要做他的娘子,便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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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了结心头盘桓的事后,朱祐樘便继续忙碌他的朝政,以及给宝贝闺女取名这件大事。说来也奇怪,明明当初自家皇后怀孕时起,他便已经开始苦思冥想女儿的名字了,可如今已是两年过去了,他却是迟迟都未能想出合意的名字来。也因着如此,女儿一直没有大名,只“大姐儿”“姐儿”地唤着。如今,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女儿取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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