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遍寻自己的记忆,似乎从未听说过名为月上的女子。或许是他从不注意京中女子的缘故,是以,在女子闺名上有些孤陋寡闻。
房间里很暗,烛火已灭。
他的沉默,让周月上以为自己说错话。毕竟一个正常人,谁也不愿意听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残废,即使是一个梦。
只是此梦非彼梦,她知道会成为现实。
人非草木,相处多日,日久生情。
他性子虽冷,为人淡漠。可是但凡事关她,他总是站在她一边,替她撑腰。投桃报李,她明知后事如何,怎么可能不提醒一二。
“不过是梦而已,做不得数。只是古人常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相公你以后行事小心些,总不会有错。”
“多谢夫人相告。”
夫人二字,让周月上红了脸。
既然是夫妻,就算是名义上的。她这个当妻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将来成为一个残废。
只是一个梦而已,他未必会当真。怎么样才能让他重视此事呢?她皱着眉头,细思着。左想来右想去,甚是纠结。
直到夜深人静,她还睡不着。
先是纠结他残疾的事情,后来却不知为何眼皮子狂跳起来。她眉头皱得更紧,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外侧的男人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形成阴影。他应该已经睡着了,她想着,鬼死神差般用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
触手细滑,微有凉意。
她却像被烫到一样,连忙缩回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她的心开始“咚咚”作响,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到底是什么呢?她紧捂着胸口,脸色越来越红。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自然知道此时的心动代表什么。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觉得懊恼。
外面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害怕。慢慢地,她情绪平复,觉得这种寂静太过不寻常,
突然,似有利器划破长空的声音,晏桓的眼睛猛地睁开。一下子翻身跃起,披衣下床,很快穿好。
她这才注意到他搁在床边的衣服是黑色的,似乎早有准备。
“相公…”
“呆在屋子里,别出去。”
他话音一落,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剑,人已闪出门。
她坐起身,更是睡意全无。
四周除了金属相击声,没有一点人声。夜空中没有半点星光,屋顶上,院子里,黑色的身影飘来飘去,形如鬼魅。
刀光剑影中,依稀能辩出上前迎战的身影。
鲁晋元,赵显忠以及书生模样的成守仪,个个都是好身手。
而后加入的晏桓一身黑色劲装,长剑在手所向披靡,犹如暗夜修罗,哪里还是传言中体弱多病之态。
除了他们几人,其他的都是暗卫死士。
对方派来的人也全都是死士,招招狠辣。
很快,暗袭的人一个个倒下去,其中一个身亡后从屋顶跌下。正砸中西边的房间,瓦片破碎,人从窟窿里掉下去。
睡梦中的顾鸾正做着美梦,梦中那死丫头被自己踩在脚底下,想怎么骂就怎么骂,骂到兴头上她仰天大笑。
突然天上掉了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在她的身上。
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憋气醒过来。
“啊…”
一道凄利的尖叫划破夜空。
“小姐,你怎么了?”
春融被惊醒,忙点亮油灯,一看床上,大惊失色。
“啊…死人了…”
她也跟着尖叫起来,慌乱之中都不知道干什么。
“你个死奴才…还不快来…”
顾鸾拼命挤出声音,惊惧交加,浑身发抖。她的身上,压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看样子已气绝身亡。
到底是没经事的姑娘家,春融从小床上起身,怎么也迈不开腿。反而是吓得坐在地上,身体瘫软,半天爬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鸾已经开始翻白眼,成守仪才出现在房间里,一下子掀开那黑衣人。顾鸾回过魂来,扑到他的怀中。
“成公子,鸾儿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成守仪不自在地推开她,拖着那黑衣人的尸体出门。
顾鸾披着衣服慌忙跟上去,经过春融时还踢了一脚。
她跑到门外,恰好看到地上跪了一大片的黑色人影,而成公子,也在那些人之列。他们面前,是卓然而立的男子,冰霜般的颜,透骨寒冷的眸。
“主子,臣等(属下)请您归京!”
主子?
什么主子,那不是她的堂哥顾安吗?
地上隐约可见横七竖八的死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她一想到刚才床上的死人,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春融连忙扶着她,瑟瑟发抖地扶进房间里。
晏桓手一扬,跪着的人立马止声。夜晚重回寂静,犹如无人之地。
他手再一挥,所有人起身,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清理那些死士的尸体。几乎是没有弄出什么声响,一切都那么有默契。
周月上人已下床,站在窗边。
她想的是要继续装糊涂,还是假装追问他的身份。他离开时她确实已醒,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可能重新睡觉,除非她是猪。
既然醒着,就一定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以及那些属下的请求。
正犹豫着,外面卓然的身影转过来,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神看向她的方向。明明是隔着半开的窗户,她却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一定看到自己了。
再装下去似乎没有意义,她想了想,重新坐到床上,露出害怕的脸色。
很快,房门被推开,那道修长的身影进来。先是点亮房间的灯,然后再侧过头,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相公,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行刺。”他淡淡地说着,朝床边走来。
她面色惊惧着,“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刺我们?”
他眼眸微黯,人已到了床边,略倾着身体,“你之前可有听到什么?”
她心一凛,来了。他肯定是要质问自己,自己若说什么都没听到,显然是在糊弄人。只是他心里怎么想的,她是半点数都没有。
万一他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怎么办?
“我…好像听到什么主子?”
电光火舌间,她便有了决定。要是他不想别人知道自己身份,大可以把晏少瑜推出来。晏少瑜是小郡王,那些人称臣也说得过去。
他轻轻除掉黑色的外衫,举手投足间都是气定神闲以及说不出的霸气,“那你想不想知道谁是主子?”
“我…想,相公愿意告诉我吗?”
她给了他足够的选择空间,要是不愿意讲,她也不会继续问。要是说了,那是他自愿的。
他已上床,与她并身坐着。
那只修长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显然在下面站了许久。真是个傻姑娘,自以为瞒得好,岂不知很早以前就露了馅。
“他们口中的主子是我,我就是他们的主子。”
“哦,那些人是咱们顾家的下人。”
他微微一笑,灯火朦胧中,那笑舒展着,神秘高贵。
“并非,我并非真正的顾安,而是当朝的端王,行九。乃先皇嫡子,先皇后所出。”
她配合地露出震惊的表情,像是被惊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实则心里百转千回,他愿意坦露自己的身份,到底为什么?
是想收服自己,还是要杀了灭口?
“莫怕,你只要好好呆在我身边,我保你什么事都没有。”他说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她却听出另一番意思,他这是要自己表忠心。只有忠心的人才可以活命,否则…
“相公,你放心,我一定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开什么玩笑,这么一条粗大腿,她怎么可能会放开。他可将来的百城王,晏氏王朝真正的主宰者。
跟着他自是荣华富贵,锦衣玉衣享之不尽。
“今夜行刺之人,全是当今皇帝派来的,你不怕吗?”
“不怕,我相信邪不胜正。相公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握着她的手再紧紧,很好。已经能肯定,她定然认识从前的自己,而且也是从多年后醒过来的。
只是不知以前的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无论是什么身份,他都会弄得清清楚楚。
眼下,并不急。待回到京中,她回到熟悉的地方,自会露出许多的破绽,到时候就能知道她原来的来历。
周月上觉得她说完刚才的话,似乎气氛都变了。她心里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仔细想想,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话。
“你如此信任于我,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他说着,手从她手上拿开。
“再睡一会,等他们收拾好,我们就离开。”
“离开?去哪里?”她惊问着,觉得此时离开好生仓促。
“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今夜是第一波刺客。若是还不走,自会有第二波第三波,至死方休。所以此地极其危险,我们得趁早离开。”
她立马明白过来,他说得没错。能引来刺客,说明他的藏身之处已被祥泰知晓,祥泰要想名正言顺,首当其冲就是除掉嫡出的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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