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不能让儿子继续活在象牙塔中,她不指望也不愿意安儿能做下一任的皇帝。
将一个帝国,数亿万人的生死背在身上的感觉哪里是那么舒服简单的事情。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这孩子虽然外面看起来很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模样,但内心却是随了自己,是属于那种责任感极强又心软不愿拒绝别人的性子。
这样的孩子坐在康熙那个位置?可得了吧,康熙那种骨子里的冷漠无情和利益权衡是经过了多少血泪才磨出来的。自己的儿子,自己哪里舍得。
她最理想的就是让安儿走闲王的路子,只要跟在胤禛屁股后面,抱个大腿,将来混个寿终正寝应该也不费劲。
而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能让安儿平安的长大,太子的态度如此咄咄逼人,真是要防备着些了。
因着孩子们的手受了伤,玥滢索性就留了两个孩子在自己这吃饭。阿哥所的饭食都是从御膳房领的,自然不如自己宫里的小厨房做的顺口味。
刚吩咐下去叫人传膳,就见康熙冷着一张脸进了梢间。
“让皇阿玛瞧瞧你的手!”
康熙的语气里隐含着怒气,今日他一听到安儿竟然被罚了二十个手板,当即就有些火了,得知竟是因为丁点大的屁事,更是怒气上涌。
这些所谓的上书房的老师,竟然还敢在他爱新觉罗家的皇子面前耍起威风,摆起架子了,他的儿子,岂是别人说打就能打的?
安儿见着康熙脸色不好,也有些害怕,以为自己这次真惹怒了皇阿玛,不由的有些怯怯的伸出手掌,眼睛却求助的看向自己额娘。
玥滢只是安抚的看了他一眼,她心里知道他那样自负护短的性子,定不是在气自己儿子。
果然,康熙看着安儿原本白嫩的小手此时高高肿起,红肿里还带着点淤紫,又瞥到儿子小心翼翼带着点惊慌的神色,完全没想到时是被自己态度吓着了,只以为是被打的吓慌了神。
他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对着身边的梁九功冷喝了一句。
“明日在上书房门外当着众皇子的面,将这徐元梦杖责三十,他不是敢打朕的儿子么,那朕也得让他尝尝这当众被责罚的滋味儿。”
玥滢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说实话,这徐元梦的行为是有些过分,尤其在知道他是因为偏见才如此之后,更是心中恼怒。
可若是这样因为打了安儿一顿,被直接罚了杖责三十,怕是安儿这顽劣不服管教,有恃宠生娇的名声就要坐定了。
而那群本就看自己不顺眼的人也定会趁这机会出些幺蛾子,参自己一本可真就是火上浇油了。
“皇上息怒,徐先生虽说罚的有些重了,可到底是孩子们有错在先,尊师重道乃是学生的本分,这徐先生身为皇子师,若是因此被当众责打,以后还有何颜面教导众位皇子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站起身,康熙见状连忙搭了她一把,闻言略皱起眉。
“那他当众责罚真的皇子,又何尝给朕留了颜面,你看看安儿这手,你就不心疼?”
玥滢拉过安儿的小手,轻声道:“臣妾当然也心疼,只是这事情却不能这样去想,去做,徐先生之所以会这样罚安儿,也是秉着做老师教书育人的本分,安儿就算贵为皇子,在浩如烟海的知识面前,也只是个求学的幼子。况且若是因这事责打了徐先生,这些孩子们以后又哪里会知道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只想着做什么先生也不敢罚我,课堂上便轻忽随意可如何是好。”
康熙皱着眉头半天猜对着安儿道:“安儿,你心中可委屈?”
她给安儿使了个眼色,小安儿马上会意,之前玥滢也交过他这事在皇阿玛面前该怎么说。
“回皇阿玛的话,安儿心里本是有些委屈的,可安儿也觉得额娘说的对,儿子确实不该在课堂上偷吃东西,徐师傅打我也是为了我好,儿子不能因着皇阿玛的疼爱便恃宠生娇,随意任性,请皇阿玛宽恕了徐师傅这一次。”
康熙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儿子,心情颇有些复杂,又有些骄傲,他将儿子抱到自己的怀里,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夸奖道:“安儿,长大了,懂事了,皇阿玛真为你骄傲。”
第二日,徐元梦便接到旨意,因为他的行为不当,本该杖责三十,但念在六阿哥为其求情,尊师之心令人感动,遂从轻处置,罚俸三月,望他能静思己过。
徐元梦看着这一道圣旨,心情顿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
第97章 阴影
自那日后, 上书房内便再没有发生过之前那样的事情,徐元梦的态度也比之前不甚相同, 虽还是同之前一般严厉,但看着安儿的神情总是有些复杂,而太子也没有再刻意找茬儿了。
毓庆宫,是皇太子胤礽的住所, 是在太子五岁时康熙专门为他修建的, 由此也可看出康熙对这个儿子的珍爱。
此时的毓庆宫中,太子胤礽正立于自己的书桌前, 执笔练字。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正战战兢兢的为他磨墨。
“嘶啦——”一声, 小太监身上一抖, 满屋伺候的奴才们都跪了下来。
太子将自己刚刚写好的一篇大字猛地撕开又团在一起,将那纸团用力扔了出去。
“滚!连个墨都磨不好,还有你们,都给本宫滚出去!”
小太监连忙站起身,和屋里的一众宫人小心的弓腰退了出去。
自从那天老六受罚之后, 毓庆宫看似没什么变化,实则他身边的乳母和两个小太监都消失了。
他心里清楚, 这是皇阿玛给他的警告,用他身边最亲近的奴才来警告自己。
可是凭什么, 都是因为老六, 若是没有他, 皇阿玛怎么会这么对自己!
皇阿玛明明是最疼他的, 可是为什么会有老六那个家伙的存在,都是他抢走了皇阿玛对自己的宠爱。
而且他还会抢走属于自己的位置。
胤礽脑中回忆起了自己姨母平贵人赫舍里氏那日在御花园中对自己说的话。
“太子殿下,您是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是皇上的嫡子,是这宫中最尊贵的皇子,是注定要继承着皇位的,可如今皇上被那个包衣贱婢所惑,连她生的儿子也被皇上宠上了天!”
“后宫如今的局势就是那个包衣贱人一家独大,若是在这么下去,怕是您这位置就危险了,那我,我怎么对得起姐姐的在天之灵。”
想起姨母的满脸泪水的样子,他心头充满着怒火和愤懑,还有一丝恐慌。
难道姨母的话要应验了么,皇阿玛真的会为了那个包衣贱婢的女人放弃自己么。
小小的少年低垂着头立在桌案前,有些昏沉空旷的宫殿衬得他渺小而孤独。
他手中紧紧握住一只绿檀羊毫笔,鼻尖颤抖着,浓墨渐渐滴落下来,在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出一个个略有些狰狞的墨迹。
永寿宫。
“主子,那太子那边您是怎么考虑的?”
弄巧给斜靠在贵妃榻上的玥滢按摩着小腿,她如今月份渐大,身子也有些沉了,这小腿肚子总是酸胀的很。
四月的天儿正是不冷不热,最好的时节,玥滢掐着手指算了一下肚子里这一胎出生的时候大概要六月末了,正赶上夏天坐月子,想想就糟心。
她轻轻抚着自己高高的肚皮,一边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他是太子,是当朝的储君,是皇上最重视的儿子,而我是后宫宠妃。他如此行事,不过是出于对我这个宠妃的防备和警惕,我能怎么办,我怎么办都是错。”
其实这事她这两天一直在心里合计着,思来想去,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理。
因为太子与后宫其他妃嫔的孩子不同,第一他是已经有了名分的储君,第二他没有生母。
这样一来,若是自己与康熙直接说了太子对康熙的敌意,以康熙凡事都要绕三圈想的性格,难保不会以为自己是在给太子上眼药,多少会有谋夺储位之嫌。
就算康熙没多想,也因着这事儿训斥了太子,可这也动摇不了太子的根本,说不定还会加重太子对安儿和自己的敌意,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玥滢知道在以后那场惨烈的斗争里,太子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是以如今多少也有些有恃无恐的心态。
她却没想到,这事情她没和康熙提,康熙却也在心中盘算着呢。
晚间,两人用过了晚膳,康熙将玥滢的有些浮肿的小腿放到了自己膝盖上,手上力道适中的帮她揉捏着。
玥滢微微眯起眼睛,舒服的想哼哼两声。
弄巧毕竟是个女子,这手上的力道差这些,康熙这两下就揉得她舒服多了。
“朕听说安儿这段时间在上书房功课学的不错,就连张英那个最是不爱夸人的都与朕提了两句。”
康熙闲聊一般的道着,玥滢笑了笑。
“他一个刚进学的,有什么好不好,臣妾只盼着他能顺顺当当的,不闯祸不惹事就行了。”
康熙将玥滢的两条腿换了个位置,开始揉捏起另一边的一条腿。
“你这做额娘的,好没出息,人都道望子成龙,你可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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