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爹诚挚的问:“其他人呢?带上他们去三伯哪儿住。”
想拦住他的胡栓张张嘴,到底是没把阻拦的话出口。
自己爹的心结他知道,对老宅的事情,这辈恐怕都没办法释怀,如果补偿胡耀祖他们能让爹心里痛快点,自己为什么要阻拦呢。
胡老爹的反应全在胡耀祖的意料之中,他心想,他们再落魄也比自己强,吃喝以后全指望他们了,但是自己孤家寡人能搞到手的吃喝有限,就搞那么点儿东西,便宜他们了。
倏忽间,他想到一个办法,冷哼着,“害得我们有家不能回,我娘他们未必乐意见你,你把吃的给我,我给他们带回去。”
虽然有遗憾不能见到老宅的人,胡老爹心里却松了口气,他也没有任何脸面去见他们,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见。这样也好。
胡老爹吩咐栓,带着胡耀祖去庄里拿吃的,最后还叮嘱道,“粥棚太乱,以后没吃的都去庄里找,三伯父虽然不能把管饱,但有一口吃的就不能把你们饿死。”
这是你欠的。胡耀祖没有丝毫的动容,感激,大摇大摆的跟着胡栓去了。
胡老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返回去接着推拉尸体的车。
那木板车上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个死尸,有些从角落里找出来的时候已经干了,青黑色的皮肤贴着骨头,像死了许多年一样。但大多数都是饿死冻死的,胡老爹见到过冷到极致的人,死前他们像是被魔鬼上身,脱光所有的衣服的嘴里大喊着,好热。在冰天雪地的奔跑一糟,谁也不敢上去拦,眼睁睁的看着人倒在地上冻僵。
他罗列了许多不知道的见闻,例如冻死的人死前会发疯,他们死前会出现一种幻觉,幻想自己很热。
饿死了也会出现幻觉,任何看得见的东西都会变成吃,他也曾被饿疯的人咬伤。
胡老爹不允许庄里的人去领救济粮,少一个窝头,可能就会饿死一个人。
他没有能力像大家大户那样,施粥放粮,就参加了埋尸队,给死后的人一个安身之所。从一开始见到死人就心里打颤,到现在面不改色,无论是搬尸,背尸,都得心应手。
把尸体运到城外的大坑里,站在坑边一个个把尸体扔下去,虽然尽量心,但还是难免把尸体的胳膊腿摔断。坑又深又大,那下面已经堆积了很多,横七竖八不同的嘴脸,但看得多了,胡老爹觉得他们长得都一样。千百个人的死法都跑不出圈,死相似乎也都相同。
要是夏天,肯定是另一番恐怖景象。心里这样想着,胡老爹加快手里铁锹铲雪的速度,每天,天黑之前都要用雪把坑里的尸体埋住,是天冷,能冻死疾病,这是城里面传出来的,老头儿觉得有些可笑,这天儿疾病都能冻死了,人还能活着吗。
老头儿时不时的往官路上张望,一起干活的人便问他,“还在等你孙呀?有他们的信儿了吗?”
胡老爹担心他们的同时,也在以他们为傲,把两个在外的孙孙女都成男孩儿。空闲了,就跟几个老弟兄们显摆。眼瞅着后天就是新年,一去不复返的人还没有消息。“好了过年之前能够回来的,他们今儿晚上不回,明天也能回来。到时候我请大家伙…”吃酒这话又咽回去,他,“等他们回来,我带那俩来看你。”
“那成啊,也让我们几个老家伙见识见识,勇敢无畏的年轻人。”
有人拍着胡老爹的肩膀他后继有人。
出关剿杀蛮和在城内镇压难民,完全是两个做派,但是城内官兵的所作所为也没给众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就是了,胡老爹也不多,跟这几个老家伙把事情做完。在城门口分手后,他揣着手,与看守城门的兵丁一块站着,唠嗑。
“眼瞅着天都黑了,您老甭等了,回吧。”兵丁道,“要是有消息了,我找兄弟们给你捎信儿。”
“哎,老头先谢谢兄弟了,”胡老爹道了谢,又磨磨蹭蹭的呆了一会儿,眼瞅着天就黑下来了才走。
走了有两三丈远,忽然听到城门处传来吱呀吱呀,沉重的开门声。
胡老爹心里一喜,连忙转过身去看。就见城门开了俩人宽的缝,一队人马从缝儿里飞奔过来,打头的人骑的高头大马上,戴着皮毛帽,看着有点眼熟。
他朝回走了几步,眯着眼仔细打量,认出打头的人是谁。
那一队人停下来,在跟守城的将领着什么,胡老爹绕过去,将巴掌拍在一个人的背上,“鸣鹤,真的是你。”
这可真够倒霉的,怎么一进城就遇见他了呢。鸣鹤心里嘟囔,却不敢出来,抽抽嘴角也实在笑不出来。
他干脆就板着一张脸道,“您老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等满二宝他们呢,”胡老爹拽着他,急急的问,“你家公呢?他们回来了没有?都好几个月了,也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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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25心病
李显走之前会把满他们带回来,他整天就盼着他们出现在城门口,这一会儿浑浊的眼睛里放着光,期待的看着鸣鹤。
然而鸣鹤只想哭,他家公不但没把胡满带回来,自己也不回来了。他怎么能不回来呢,一大家,几百口人都等着他呢。夫人的眼睛都哭肿了,大老爷更是气得整天不想话。
大路中间站着话不是事儿,鸣鹤让胡老爹稍等,跟一块回来的人了几句让他们先回去,就又走回来。
如果是好消息的话,他一定早就。胡老爹心里暗暗做准备,盯着他,也不催了。
“唉——”鸣鹤叹气道,“我也是从大营里刚得到的消息,我家公与胡姑娘她们不但没有回来…”
心里实在是恨胡满,他故意恶趣味的停顿,喵了一眼胡老爹变化莫测的脸,怕把老头气出个好歹,接着叹气,“他们原路返回,往东面的一个叫长楼镇的地方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家公不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在边关那么危险,磕了碰了都了不得,更何况现在没吃没喝,还要跟蛮斗智斗勇,你要是出点什么事……”
鸣鹤真个哭出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夫人老爷交代,公这一离家就是三四个月之久,负气出走也是因为胡满,去边关找死也是为了胡满。
身为高门大户的公,他忤逆父母,不顾一片锦绣前程,自甘堕落到为一个女抛家舍业,他为不孝,为人不清。糊涂!
胡老爹脸上,心里,整个人都烧起来,鸣鹤的话就像一记重锤,砸得他魂飞魄散,臊的他无地自容。
两个人儿之间的事情,他不是没想过让孙女嫁入高门大户,一辈不愁吃穿过更好的日。但是门不当户不对,他更不愿意让满嫁到别人家去受罪,看别人的眉眼生活。自己也好,满也好,对李显持有的态度都是避而远之,但鸣鹤的话打在他脸上,也让他无从辩解。
因为李显之所以会去边关,的确是为了满。当初自私的认为李显能把满带回来,然后让自己一家人团聚,他没有劝,反倒极其渴望李显能去边关把人带回来。
“公大吉大利,不会有什么事,”胡老爹干巴巴道,“有楚姑娘和将军派的士兵,他们一定能够平安回来。”
“但愿老天爷保佑他们吧。”
鸣鹤走了,胡老爹也回到了庄上,白石一见到他的面,就急急的问,“怎么样?满他们有消息吗?”
“没有,”胡老爹每天都会这样回答,今天也是顺嘴,反应过来后又,“我碰见鸣鹤了,大营内有消息。”
白氏赶紧拽住他袖,“啥消息啊?”
“唉,”胡老爹叹气道,“是又往东边去了,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白氏丢了手里的东西,一屁股坐在抗边儿,鼻酸的受不住,眼睛里很快聚集一汪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带着浓重的鼻音,“一走就是几个月,连个信儿都没有,让我们这些做老人的怎么活呀。真是恨不得没养过这俩孩,也不用整天介的跟着他们操心。”
蹲在一边儿的胡栓宽慰道:“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娘你就别哭了,本来眼睛就不好,哭多了闹病。”
拱在她怀里的女孩儿,糯糯的问:“大姐,二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妞妞想他们了。”
“不知道,”胡栓捏了捏妞妞的脸,无限感慨,“你大姐要是有你一半乖巧,你爷爷奶奶也不用跟着操碎心了。”
坐在油灯下温书的大宝,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当天夜里睡觉,白氏就发现胡老爹不太对劲,探手一摸,才发现老头生病了。大半夜里爬起来在火上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以为灌下去睡一觉,明日就好了。谁知天亮以后病的越发的重,上吐下泻。
这是他们过的最凄惨的一个新年,胡老爹强撑着病体爬起来,带着全村的男女老少,冲着靠山屯的位置拜了拜,晚上坐在一块儿守夜,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
已经走过一遍的路,再走起来就十分熟悉。只用了五六天的时间就返回到当初进入时村的那一片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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