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复山孤家寡人这么多年,早就见惯了世人的趋炎附势、阳奉阴违,他更加渴望的是别人的真心相待,哪怕是鞭挞自己的话,那也是很可贵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眼前又多了一位。
司徒复山盯着陈锦鲲看了一会儿,眼神忽然变得有些不对,片刻之后嘴角略微勾起,颇有些玩味的笑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之后,对陈锦鲲说:“好了,这座小庙的风大,我们烤烤火,好生休息,明天我还要让你替我办事。在这样的地方,实在不好谈国家大事。”
陈锦鲲听了他的话,便没有再吭声。
多年之后,陈锦鲲还会怀念起这个地方,因为在这里他第一回向别人吐露自己的政治构想。
也从这里开始,将会开启他人生的另一场际遇。
正文 第七十章鱼跃客栈
在渝县通往其他县的交叉路口,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小巷子不算很长,走到里面有一幢两层楼高的木楼。
木楼很新,却总是闭门闭户,只在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鱼跃客栈”四个大字。
这客栈虽然开了有些年份,却从来没有人光顾过。渝县百姓从未听说过这家客栈,就连县衙也从不敢来过问,要不是司徒复山提起,陈锦鲲都不知道这渝县有这样一家客栈。
陈锦鲲听司徒复山所说,先围着巷子转了两圈,确定没有其他人跟着,才走到客栈门口,敲了几声门。
过了许久,才见里面有人出来开门。一个二十来岁,看似精干,眼睛里闪着精光的年轻人上下打量陈锦鲲一眼,然后问道:“你找谁?”
陈锦鲲却装出一幅大爷的样子,语气很长的拖出两个字:“住店!”
“本店不接待外人。”
“是你家老爷派我来的。”陈锦鲲见那人执意不肯让自己进去,只能说出实情。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马上很识相的说:“我马上去通报一声。”
一眨眼的功夫,一个膀大腰圆、精明能干的中年人紧跟着年轻人迎出来,马上问:“老爷在哪儿?”
陈锦鲲瞅了那人一眼,然后说:“进去再说。”
那人一愣,马上眼神里又恢复神采奕奕的精光,做了一个“里面请”的动作。
打开客栈门,把陈锦鲲迎了进去。这客栈看似不大,可是里面却挺深,沿着巷子走了数十米,才到客栈的大厅。
那个貌似掌柜的中年人吩咐年轻人上茶,自己便邀陈锦鲲坐下,关切的问:“老爷他还好吗?”
“老爷还好,只是突遭变故,叫家里人莫惦念。”
中年人看似很紧张,“我等在客栈里等了大半天,也不见老爷回来。派人出去寻找,才发现有异样,你若是有老爷的消息,请速速告诉我。”
“别急,老爷在个很安全的地方。他叫我先问你一件事,再给你留一句话,他问你当年的事情,你是否怨过他?”陈锦鲲说完这句话,便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想从那上面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中年人眼睛划过一丝惊讶,脸色忽然变得阴暗,他眉头微蹙,像是在思索什么,犹豫片刻,然后回答:“小的一家誓死效忠老爷,当年的事情虽然有失公允,但老爷也有老爷的难处,我从来没有怪过他,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太不小心,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你若是见过老爷,请把我的实话告诉他。”
“好。你家老爷要我告诉你,你的妻女还在世,京城东衣巷有个种着槐树的后院,你的妻女就住在那里,当年为了不让人非议,只得那样处理。老爷怕自己恐有什么不测,故意让我告诉你她们的下落,便托我把这消息传给你。”
哪料那位壮汉一听陈锦鲲的话,突然情绪激动的站起身来,满脸泪痕的问他:“他,他现在在哪儿?”
“鱼龙书院外一里地的破庙中,你家老爷受了伤,最好带个大夫一块去。”
“好,我这就去。”中年人刚要离去,像是又想到什么,转身对陈锦鲲说,“公子请留在此处不要走,我去去就来。”
陈锦鲲也没有打算走,现在他所做的,都是昨晚那位神秘老伯吩咐自己做的事情。
说起那位老伯,还真是一位怪人。不肯告诉自己姓名,也不肯说自己的来历,可看他的谈吐,又不似普通的百姓。
他只说自己遭了奸人算计,那奸人恐怕还是自己身边的人,便跟陈锦鲲商量好,要他第二天跑一趟,特意来寻找这鱼跃客栈。
司徒复山说,这客栈是他多年前派下人建造,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晓。但是,现在他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还真心为他办事,便要他上门先问那一番话。
若是他脸上带着很强的怨气,接下来的话不说也罢;可如果不是,把妻女的真相告诉他,也算是对他有一个交待。
要是发现客栈被人盯梢,或是掌柜的有一丝异样,便叫陈锦鲲想办法自己逃跑。可是看刚才掌柜的热泪盈眶的样子,绝不像是个因为旧仇叛主之人,陈锦鲲便很放心的把司徒复山的下落告诉他。
唉,老伯,你叫我办的事情,我可都替你办了。只是叫家人把你接回去,何必搞得这样复杂?你这喜欢猜测人心的脾气,真的挺累人呀。
陈锦鲲叹息一声,便坐在桌上喝起茶来,为了帮助这位老伯,自己可能还要耽误半天课。若不是看他怪可怜,脚又受伤,自己还真不想惹上这么多的事。
反正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老伯,我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眨眼间,鱼龙客栈的掌柜走到后院,脱下身上的那件长袍,露出里面一身精细的金丝软铠。这身衣服是当年皇帝亲手所赐,可以刀枪不入,黄标很是喜欢,几乎从不离身。
可惜得到这套金丝软铠之后又发生那样的事情,让这套熠熠生辉的战袍一直没有发挥它的功效,今天终于可以让它重见天日。
黄标骑上战马,身后跟着数十个跟他一样精神的士兵。他们都跟黄标一样,五年前被皇帝以平民的身份安插在这里,化整为零。
明面上是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实际上是大靖国最骁勇善战的战士。现在到了用人之际,正是宝剑出鞘的日子。
陈锦鲲不知道,鱼跃客栈里除了那位刚开门的伙计还留在那里,守着还在喝茶的陈锦鲲,其他人都从另一个门骑着快马救主去了。
这些马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平常就养在鱼跃客栈的后院,所以不轻易让外人居住,如今这些马儿也派上用场。
战马撒开蹄子一阵快跑,一杯茶的功夫已经跑到陈锦鲲所说的破庙。
黄标第一个跳下马,几步跑进破庙里,突然头顶横空飞来一根圆木,黄标灵敏的一躲。
等他走进来,就看到坐在泥像后面的司徒复山,正冷着脸看着他。
黄标的眼睛一阵通红,跪倒在司徒复山面前。
司徒复山瞪着他,厉声问道:“黄标,你可知罪?”
正文 第七十一章陈年往事
“臣知罪。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黄标跪在司徒复山面前,毕恭毕敬的说。
司徒复山这才平息一点怒气,沉声问道:“这次来的事情,你告诉过几个人?”
“就我自己,谁也没说。送来的信在我看过之后,已经烧掉了,这鱼跃客栈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哼,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怎么会在我来的路上偷袭?而且连我用的替身都算计到了,路上都没有一个活口,若不是贴身护卫舍命保我,只怕我现在早就成了一具尸骨,咳咳咳……”司徒复山说得气愤难平,胸口不断的起伏着,连带着肺部又觉得抽抽起来。
黄标知道他的顽疾,立刻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然后说:“陛下,臣敢保证,属下没有把你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那是谁知道我的行踪,半路劫杀我?”司徒复山愤愤的说道。
黄标微微抬头,轻声问道:“陛下,你来的时候,宫中可有其他的人知晓?”
司徒复山不吭声了,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他来渝县的事情没有跟宫里其他人说起,哪怕是最信任的贴身内卫和太监,也没有提及。
每到中秋月圆时分,司徒复山都会独自在宫中备好一壶酒,以酒代人,对月独饮。几年来一直如此,今年他思念故人,特意来渝县会会故人。
原本一切都计划好,故意在宫中传出风声,说自己旧疾复发,需要中秋静养,瞒过了朝中所有的人,只让自己的替身留在宫中,自己则带着一小队人马独自来到渝县。却没有想到一条会友之路,差点变成不归的黄泉路。
司徒复山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帮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行踪的?除了黄标,他也只是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一个人……难道会是他?
司徒复山坐在山庙中,黄标的属下已经重新点燃了他们面前的火堆,几十个精兵护卫整整齐齐的围在周围,让这间看似破旧的山庙突然变得有几分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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