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睛既无愤怒也无怨恨,甚至也看不到解气之意,除却平静之外,再无其它情绪。
平静到甚至让她觉得这是一种在看待一件死物般的眼神……
不过顷刻间,已有冷汗爬上了她的额头。
“现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临死之前将你儿子救回来,二是带着你那桩‘秘密’一家三口到九泉之下再行团聚。我无意强逼,你自己选——”
有冷风顺着门缝钻入阁中,烛火一阵颤动。
……
“送是不送都没什么紧要的,又不是日后再见不到了。你如今大病初愈,近来外头又冷得让人不敢出门儿,这么早便特意跑来送我,倒让我心里头有些不安了。”紫云从马车中下来,握着冯霁雯一双手玩笑道:“若再冻出个好歹来,回头和珅怪罪于我,要我如何担待啊?”
“就数你嘴贫。”冯霁雯看着她笑道。
“就是。”一旁的那彦成背着手说道:“依我看这满京城要数嘴贫的话,除了伊江阿便是你了——好好的姑娘家,成日里嘴上也没个清静。待回了广州,若还是这幅模样,二姑母只怕还要说是咱们京城家教更差些,没能管教得好你。”
“……要你管我。”紫云努了努嘴巴,眼角处却往下垂了垂,似藏着一抹道不明的失落。
冯霁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却是下意识地往城门处瞧了一眼。
……
“事儿也都帮你干了,你同意是不同意带我同去云南,倒是给我句准话儿啊我说!”
和珅刚出了刑部地牢,便被伊江阿缠上了。
眼见和珅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是后日一早便要动身了,还没得到句准信儿的伊江阿急得不行。
和珅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没有其它,只一点——让人摸不透。
正因摸不透,拿不准,所以心里头可谓是一点底儿也没有。
和珅拂了拂衣袖,问道:“你想谋个什么差事?”
伊江阿见有戏,连忙快步跟在和珅身侧说道:“先让我跟着押粮队伍走,待到了云南大营中,你忙你的正事儿去,我自有我自己的法子门路——”
“云南大营?”和珅边往前走边道:“这么说,此行前去,你是不打算随我一同回来了?”
“这你就不必管了,只要你答应带我同去,其它的我自有打算!”
伊江阿一脸阿谀讨好之意,顺手将一只巴掌大的锦盒塞到了和珅眼中,道:“我上回听嫂子说自服了赤灵芝醒来之后,浑身上下什么都好,唯独一双眼睛大不如从前了,视物总有些模糊,想是这一场大病到底还是落了病根儿的……都说珍珠养目,这里头是一颗上好的东珠,得有两颗花生粒儿大小,难寻着呢,回头和兄带回去磨成粉给嫂子服下,试试能不能有些益处!”
和珅接了过来,似笑非笑道:“算你小子有心——”
“嘿嘿,正所谓礼轻情意重,和兄懂我这份儿心思就成!”
永贵府跟出来的小厮闻言忍不住微微瞠目。
礼‘轻’情意重?
这颗珍珠难道不是公子花了几百两黄金求来的吗?
而让他更加不好接受的还是公子买来珍珠送给和大人,竟是要给和太太磨成粉服下,用来缓解眼疾……
到底这不是普通的珍珠,一颗下去足以在缸瓦市街上买下一间铺子了!
但这礼瞧着好似还真送到和大人心头儿上了……
有钱人的世界他真的是不太能够理解啊。
“午后你再来刑部寻我,到时我自会命人在押粮兵列中与你记名造册。”受了贿赂的和大人,总算是对伊江阿松了口。
伊江阿大喜,连忙道:“还待午后作何?咱们现在过去不就成了么!”
还是趁热打铁的好,以免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毕竟眼前的人比千年狐狸还要狡猾上几分,对谁都有使不完的心思,谁也猜不着他脑袋里装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难保下一刻就会变卦也未可知啊!
“因为这会儿你怕是没工夫忙活这些。”
“我怎么没工夫了?我恰巧闲着呢!”
伊江阿说着就要拉着和珅去造册记名领兵服去。
“紫云格格今日回广州,这会儿怕是已经出城了——”
伊江阿脚下一滞。
紫云今日回广州?!
他怎么没得到信儿呢!
是了……这些日子来他一心扑在跟阿玛诸般僵持上头,极不容易撇下这茬儿,打算从和珅这儿另寻门路,又在为去云南做准备,虽是事事皆为了紫云,可确也是疏忽了奉恩辅国公府那边儿的动静了!
可就这么短短十来日的功夫,紫云竟是要走了!
“……你怎么不早说!”
伊江阿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倏地折身疾步往外走去。
小厮不明所以,连忙小跑着跟上。
“还不快去备马!”
伊江阿急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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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 拦车
“时辰也不早了,再耽搁恐怕天黑之前会到不了落脚之处。”那彦成望着冯霁雯与紫云,出声提醒道:“还是早些动身吧。”
紫云闻言握着冯霁雯的手更紧了些,然而时辰不等人,却也只能道:“月牙儿,我就先走了。”
冯霁雯点头,望着她依依不舍地道:“待到了广州,别忘了让人捎个信儿回来报平安。”
“嗯……我省得。”紫云应罢又嘱咐道:“如今京中的气候是越发冷了,你素来怕冷,出门切记要备上披风手炉,让丫鬟们处处都要多留意着些,免得遭罪。”
“这些我都知道的。只是你此行回广州,路途遥远,怕是有得是罪要受呢,若是累了,就沿途在客栈中多歇上个一两日缓一缓,到底也不是赶着去办事,不必太着急了。”
紫云一面点头一面越发忍不住红了眼睛。
“格格,上车吧。”
阿欢小声提醒道。
紫云缓缓松开了冯霁雯的手,又说了句:“月牙儿,我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冯霁雯含笑目送着紫云上了马车,待眼瞧着最后一抹浅紫色消失在了晃动的马车帘后,眼角方才忍不住露了泪花出来。
马车驶动,紫云却从一侧支开的镂空车窗中探出了头来,冲着冯霁雯与那彦成使劲儿地挥了挥攥着帕子的右手。
这顶月白色绣兰花儿的帕子,还是冯霁雯亲手所绣,赠予她的。
其上阵脚绣技说破了天顶多也就是个凑活能入眼,可却是紫云珍爱之物。
望着视线中冯霁雯等人的身影在不停倒退中越发模糊起来,就连原处巍峨威严的城门也逐渐不可见,紫云眼眶中充盈着的泪水顷刻间似决堤一般,一道接着一道划过腮边,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格格也别太伤怀了。”阿欢在一旁轻声劝慰着。
阿屏因订好了亲事,便没跟着紫云一道儿往广州去,取而代之是另外一名唤作阿锦的丫鬟,她生得内敛谨慎,又因刚来到紫云身边伺候,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在一旁垂首静静地摆放着瓜果茶水等物。
“……”紫云一面拿帕子擦泪,一面抿紧了唇克制着内心翻腾不已的情绪。
而这些在心口处不住翻腾着的诸多情绪中,不光有不舍、难过,更有着无法解释的失落,而这种不明所以的失落随着马车的远去,竟逐渐转变成了焦急。
她很着急。
急着想要证实一些东西,急着想着表明一些东西……
就算无法证实表明,那哪怕是好好地说两句话,正式告别一番也是好的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匆匆一面都来不及去见,就要这么走了。
焦急之余,又不禁在想她回广州的决定已非一日两日,早前便与月牙儿说起过了,二表哥他们也皆是知晓的,早不是什么秘密,他消息向来灵通,又与和珅走得那般近,岂会不曾听说过?
而若是得知,为何连最后一面也未来见她?
之前隔三差五出现在面前的是他,怎么赶也赶不走的是他,当初她在团河行宫遇险失踪,不顾性命安危将她救回且从未与她提起此事的人是他,为了她自作聪明地去跟刘鐶之动手打架的又是他……可怎么如今一句话也没有,似忽然消失了一般的人也是他?
还是说,她拒了刘家的提亲之后,名声越发地混乱狼藉,就连他也避之唯恐不及,不愿再同她有任何牵扯了?
若真如此,她似乎也就没什么可值得失落遗憾的了……
也不怪他,人之常情而已。
只是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没能早一点看明白,更加不曾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心意。
而现如今她这等处境,又要拿什么再来谈其他呢?
如此一番想罢,紫云心中滋味不辨地吸了口凉气,又徐徐吐出,反倒没了方才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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