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来看下吗?”沈令安问。
孟竹犹豫了会儿,还是禁不住心中的好奇,起身走了过去,她站到案几前,看向那幅画,这一看,便有些移不开眼。
从沈令安在灯笼上即兴作画开始,她便知道他的画技不错,但此刻,看着她的身影如此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纸上,她仍是觉得惊艳,不过……为什么他画的竟是她被打击得不想下棋时的样子?
那画中女子蔫蔫地趴在桌上,红唇微嘟,看着摆在面前胜负已定的棋盘,眼神有些小幽怨,竟像是在嗔怪那不留情面赢她的人。
孟竹窘了窘,她分明没有这个意思。
“你不配合我,我只好凭着印象作画了。”沈令安从她身后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很是无辜。
“……”
突然,孟竹感觉到窗棂呼啦作响,风力不知何时开始加大,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竟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要下雨了。”孟竹话音刚落,便有豆大的雨点辟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原本平静的湖面霎时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沈相,可否容本宫上你的船避雨?”窗外隐约传来秋善公主略带狼狈的声音。
孟竹一愣,难道秋善公主的船竟不能避雨吗?这样一想,她不由走到窗前,就见那穿着一袭白衣的秋善公主竟狼狈地坐在一条最简单的扁舟上,雨点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裳,令得她曲线毕露,尽显狼狈。
而此刻,她正仰头看着这边,雨水没有毁掉她面上的清冷,反而多了丝楚楚可怜的娇媚。
孟竹的心微微一动,身后的人已经将她拉了过去,“也不怕雨飘进来?”
沈令安说着,吩咐了一声:“绿袖,带秋善公主到一楼避雨。”
从始至终,他并没有往下看一眼。
过了一会儿,绿袖上来覆命,表示已经将秋善公主安顿在一楼,沈令安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无多余的话。
绿袖却是欲言又止,孟竹见了,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秋善公主浑身湿透,可船上只备了主子的衣裳,没有女子的换洗衣物。”
孟竹突地想起那次在御澜湖落水,沈令安给她换的是他自己的衣服,想来这船上确实是没有备女子的衣服的。
可如今她和沈令安已成婚,若是将他的衣裳给秋善公主换上,她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为她生火烘干。”沈令安听了,淡淡道。
“是。”绿袖听了,连忙领命下去了。
雨下得很大,船身有些微摇晃,孟竹坐在椅子上,不由有些紧张地握住了椅子的手把。
沈令安见了,走过去将她抱起来,道:“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我们先回房歇息。”
孟竹被沈令安抱上床,她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才觉得有了些安全感。
沈令安跟着躺了进来,孟竹看着沈令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
“上次你为什么给我换你的衣服?”孟竹将半张脸埋在薄被里,小声问道。
“我人都是你的了,衣裳算什么?”沈令安听了,唇角勾起一抹略带揶揄的笑,带着丝丝暧昧的性感嗓音在孟竹耳边响起。
孟竹的脸猛地红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孟竹红着脸解释,那真的是她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了。
沈令安侧身,捧住她的脸落下细细密密的吻,然后问道:“若是那晚你遇到的是旁人,也会如此?”
孟竹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于她而言无疑是一个恐怖的假设,她从来不敢去想那晚她遇到了沈令安以外的人会怎么样……她所知道的是,她会产生那大胆的念头,也不过是因为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他的风姿曾让她的心跳加速。
而他正好受伤眼盲,这无疑给了她“做坏事”的勇气。
沈令安见孟竹神色惶然,知道这挑起了她的惊惧往事,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沈令安从未想过,当初那令他倍感耻辱的一夜,如今回想起来,介意的竟是若是孟竹那晚遇到的不是他,会如何?
如今看到她小心却笃定的答案,他的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有极微妙的喜悦泛上心头,就在这时,他听到她说:“其实,我白日里见过你,那时你在跟住持下棋。”
沈令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勾了勾唇角,“所以,你其实是对我见色起意?”
孟竹捂住自己的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沈令安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拿掉孟竹的双手,灼热的眸光紧紧地锁住她通红的脸。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孟竹不自在地撇过头。
“我看我的夫人,有何不可?”他的嗓音低低的,悦耳又性感。
孟竹的耳朵都要红得滴血了,就在这时,绿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秋善公主想要见主子一面。”
孟竹闻言,脸上的红晕渐渐褪了下去,沈令安却似没有听到绿袖的话,俯身吻住了孟竹。
这个吻极是绵长,外面的风声雨声似乎都消散了,孟竹只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一片温柔的海水里,目之所及只有他的面庞,也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灼热又绵长的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令安终于放开她,他看向门口,声音淡淡,气息却有些紊乱:“本相乏了,今日谁都不见。”
在外面等得心惊胆战的绿袖立刻便明白了沈令安的意思,连忙退下了。
“为何不见啊?”被亲得双眼水汽氤氲的孟竹小声地问道。
沈令安看见她这模样,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气息又急促了些,他重新俯身,亲了亲她的眼角,嗓音里带着一丝克制的沙哑,“软玉温香在怀,哪里舍得去见别人?”
“……”她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第54章
一直到傍晚, 这场雨才停歇, 孟竹有些郁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结果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房间跟沈令安厮混……
“改日再带你出来玩。”沈令安却是与她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心情颇好地对她道。
游船早已靠岸,秋善公主已经先行离去,孟竹和沈令安一起上了轿, 回了相府。
第二日, 沈令安带着清霜一起进了宫, 孟竹把手头的最后一本医书看完后, 便在府里开始例行走动。
肚子已经很大了, 她的双手双脚都有些微浮肿, 走路的时候, 偶尔还要明俏搀着, 有时候孟竹都觉得自己像一个笨重的球,也不知沈令安是如何能够把她抱来抱去的?
“绿袖,你可知沈相昨日把那幅画放哪儿了?”孟竹突然想起昨日沈令安给她画的画,她想要自己收着,沈令安愣是没同意。
既然他进宫了, 那么她不妨偷偷把这画藏起来。
“应当是在书房,主子的画作都收藏在书房。”绿袖闻言, 老实回答道。
“他还画过很多画?”孟竹问道。
“主子平日无事时喜欢练字和画画。”
孟竹闻言起了兴趣, “走, 我们去书房, 我想看看他画的那些画。”
绿袖只在心里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毕竟主子说过相府无论哪里夫人都可以去。
这是孟竹第一次走进沈令安的书房,宽敞的房间里,三面都摆放了书架,其中两面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另外一面则放着他的字帖和画作,一个个卷成圆筒,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架上。
孟竹像是发现了一片新天地,她走上前,随手抽出一幅画,她缓缓地打开卷轴,当她的目光落到画上的时候,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因为上面画着的人竟然是她!
而令她觉得窘的是,那是她在御澜湖落水时的模样,彼时她正落在水里,满脸惊慌地呼救。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孟竹完全不想回忆自己狼狈的时候,匆匆将卷轴收起,强作镇定地抽出另一幅画。
但孟竹打开看了一眼又匆匆合上了,那上面画的是她落水被他所救后,穿着他的衣服被他逼得想逃回房的场景……
孟竹看着那格子里的画卷,想了想,纤细的手指伸向了另一个格子,从中抽了一幅画,可当她看到那上面的场景时,脸色再也控制不住地泛了红,那上面画着一男一女,女子坐在石桌上,正仰头望着男子,她的双颊驼红,眼神娇媚中略带茫然,一看便是醉了酒的模样,而那男子正倾身下去,将双唇覆到那女子的唇上。
那是她和沈令安。
孟竹并不记得她和沈令安有过这样一个片段,但她从周围的环境里可以看出,这是在善清行宫的瑞青殿里,那时她去找他,他在花园里让她喝了一杯酒。
然后她的记忆就中断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到石桌上的,更不记得沈令安在那里亲了她,此刻看到这旖旎的一幕,她连耳根都烫了。
为什么他画的都是些让她不能直视的场面?
孟竹有些没勇气再看下去,她将目光挪到字帖上,抽出了一张字帖,上面是遒劲有力的五个大字,字与字之间并无连贯性,应当是他随手写的,令她的心头微动的是,上面竟有一个“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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