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燕国,太傅一职能揽军政大权,位列三公之首,甚至在皇帝年幼时能代为执政,可惜到了姬无朝这代,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由于姬无朝年幼时不思进取,做了许多荒唐事,让这位太傅彻底失望,上奏辞官。
可惜皇叔没允许,只是将他手上的权利接了过来,从此太傅便成了虚职,虽然实权不如相国,但声望极高。
大概,能算是老一辈大臣眼中的白月光吧。确实是个和皇叔一样敬业的人,为国为民,可就是性子太直,被玄司北一派当枪使了。
“皇上!”见姬无朝神情不以往般漫不经心,太傅稍稍冷静了一下,“修建水利之事,臣也有所耳闻。皇上想为民谋福,是件好事没错,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下朝之后,臣会再与皇上仔细商议此事!”
仔细想想,也怪当初皇帝还小时,没教导好,他在教导如何兴建国家,小皇帝却托着腮数着地上的蚂蚁。想来这次不听群臣劝告而盲目修建堤坝,也是出于无知。
罢了,这次就给姬无朝留个面子,省得在群臣面前给他难堪。
“朕不分青红皂白?”宋悦抬眸,故意绕过太傅,目光从下面一众跪倒的臣子身上扫过,看见莫清秋在用眼神示意同僚别跪,不知不觉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你们是在质疑朕的决策?”
这莫清秋就这么无条件相信她。现在种种条件都是对她不利的,他也不怕被她带沟里。
“微臣不敢,只求皇上三思而后行。”户部侍郎见目的达到了,心满意足。
“求皇上三思!”
众人的呼声越来越大,而太傅也满脸不赞同地看着她,就在场面一边倒,快要控制不住时,宋悦猛然一掌拍向面前的桌案:“说够了没?”
因为这一记重响,大殿骤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仅是太傅和户部左侍郎惊诧抬头,就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玄司北都轻轻看了她一眼。
跪倒在地的群臣,把脑袋埋到最低,一面与旁边的同僚交换眼色,面面相觑。
这是姬无朝第一次在早朝上发怒。
他们原以为这位小皇帝是好欺负的,毕竟对朝政之事不感兴趣,下面的臣子上奏时随意糊弄两句,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就算知道他们有所松懈,也装作不知,乐得轻松,可如今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当场指责,小皇帝发起火来,竟有几分先帝的气势,一时间真震住了所有人。
户部左侍郎有些恼怒,但又想到这位小皇帝如今只不过是个会叫的纸老虎,如今恼羞成怒,更能坐实他错误决策的事实,心里冷笑:“皇上若是执意如此,到时候国库拿不出银子,切莫责怪微臣。”
“朕责怪的就是你!”
一句话,让原本埋首的众臣都抬起了脑袋,一个个儿都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
在他们的目光下,宋悦慢条斯理地拿起了账簿,翻到其中一页,垂眸幽幽问道:“朕的九龙杯,就值一千两银子?”
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假账。
户部左侍郎闻言微微一愣,见同僚们都在看着自己,面上有点挂不住,轻咳一声:“是。急于出手的话,价钱确实比市价低,九龙杯的市价也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按做工的精致度,只有少数能卖到两千两。”
朝中大臣基本对这些珍玩一窍不通,经他这么一说,便没了疑问,只道是皇上从未出宫了解过这些。就连李德顺都没听出什么不对劲。
宋悦捻着薄薄的纸张,嘴角一勾:“哦?这么说的话,是朕冤枉了你?可朕记得那只九龙杯与市面上能买到的不同,是玉制的,九只玉杯连同中间的玉柱雕饰连成一体,需要用一块半人大的璞玉经最好的工雕琢而出,而且听说那是块寒玉,就算一整块搬出来卖,都有价无市吧?”
户部左侍郎的额前沁出了冷汗:“这,这或许是下面的人核对时出了差错,误当作普通的九龙杯卖了出去。”
他只道国库里那些看上去稀奇的宝物不好估价,可以做手脚,而姬无朝又是个不懂行的人,不然也不会尽挑那些空有其表的首饰留下来,扔下一些珍贵稀有之物出手卖掉。没想到姬无朝还懂玉器。
好险,失算了这点。
不过,就算如此,也无大碍,他完全可以当作是自己估价失误,一点点小纰漏而已,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把柄。
宋悦暗暗注意着在场人的表现,见左侍郎明显紧张后又松了口气的样子,恶劣地弯起了嘴角:“原来如此,朕明白了。”
左侍郎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珠,心想好险,好在糊弄过去了。
“不过,往下翻翻,这些名字朕好像都记得,比如上次赵国国君送来的金佛像,竟然只值一百两银子,朕分明记得那尊佛还挺沉,如此折价一算,竟然连纯金的都不是,想来那赵国国君还不是一般的小气。”宋悦意味深长,“难怪国库入不敷出。”
她再连着指出了账目有问题的几个地方,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语气,故意大声念出,让整个大殿都能听见。
被她这么一念,其中猫腻,便露出了破绽。
第164章 交锋
跪下反对群臣中,有极少一部分虽忠于燕国,但不满皇上的决策,而另一部分虽然也维护燕国,却是想另寻明主。
这两部分的人虽不看好她,但也存了一分为国之心,最痛恨的就是假借着正义,暗暗欺上瞒下,做着卖国之事。更关键的,做假账之事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于是,众人纷纷改了口径。
“皇上,这账目恐怕有问题!”
“并非赵国出手小气,而是这估价太低。赵皇出手的贺礼,怎会只值百两?”
“依臣所见,户部有所失职。错一处可以说是不小心出的纰漏,但错了这么多处,加起来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左侍郎,你怎么办事的?”
还有人早就想看户部的笑话,得此机会便不留余力地打压:“我看这是故意为之吧?户部尚书告病假,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在财政上做手脚?”
太傅原本想指责姬无朝不分青红皂白,却没想到竟是户部做了假账,站在文武大臣之中,老脸有些涨红,只能转过脸去质问左侍郎:“若是当真如皇上所言,让人查到你以权谋私,就让你流放到边塞去!”
宋悦看着下面一众纷纷倒戈谩骂抱不平的臣子们,心情终于好了些,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先前大司徒接手的时候,就和朕商议过此事,朕也了解过,国库还是有盈余的。短短一段时间,左侍郎竟然告诉朕拿不出银子了,那这些凭空蒸发的银子,又进了谁的腰包?”
说罢,她缓缓从龙椅上站起,拂去龙袍的褶皱,带着几分庄严气势走到户部左侍郎身侧:“既然你是负责人,不说说那卖国之人是谁吗?”
“皇、皇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望皇上明察啊!”看着皇上一步步走下来,户部左侍郎一阵心寒,原本的轻蔑,此时已经无影无踪。
众臣还未来得及站起,抬眸间只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遥遥从龙椅上走下。
小皇帝似乎在近日来各方势力明里暗里的针对下,成长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淡淡的冰冷气势,一双黑眸中,是上位者才有的深不可测。
在那一刻,他们想起了先皇。
“明察?”宋悦轻轻挑眉,不再掩饰,“好。”
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姬无朝,群臣都噤了声,不敢出大气。那平静的话语下似乎潜藏着危险,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只有玄司北面色依然如常。
他知道姬无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无害,今日终于逼他露出本来面目,他应该感到愉悦的,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有淡淡的感慨。
现实终究回逼迫人撕下最后一层伪装的面具,即便姬无朝锋芒全露的模样正是他想看到的,但,他察觉到的不是那层凌厉,而是包裹在其中的无奈。
他想给姬无朝反击的时间,只因为最恐怖的泥沼是越用力挣扎就越会深陷,人在用尽一切方法之后仍然逃脱不了死亡,那种绝望的神情是最美妙的。
可,真的美妙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摸不透自己的内心,不知自己为何会对敌人产生异样的情感波动,也本能地不想认清。似乎只要这样淡淡站在姬无朝面前,时间就会停止流动。
只见姬无朝眉宇间多了些凌厉,双手背负在身后,神情高深莫测地对跪地的左侍郎道:“既然要求朕明察,朕就满足你。莫清秋何在?”
莫清秋似乎没料到她会点自己的名,眸中闪过一丝异样:“臣在。”
皇上果真心里另有一番计较,他的信任,值得。
他竟然在默默庆幸自己没像莫家其他人那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皇上似乎已经能独当一面,甚至连他们都不曾疑心之事,皇上竟然有所察觉。
“就依了左侍郎的念,由你带人彻查。若左侍郎说的是真的,他没有以公谋私,那就说明幕后还有更阴险歹毒之人在操控此事。务必给朕查出真相,还左侍郎一个清白,”宋悦一脸凝重,厉声说道,“今天正好太傅也在此,便作为督察,势必将幕后真凶查得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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