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宝璐伺候谢老太太饭毕又陪她喝了一盏茶说了些话直至一更天又伺候老太太睡下方才出来。
宝璐一出门便听见院角廊下两个丫环在嘀嘀咕咕,宝璐仔细一听又是什么京城之类的话,她暗示掌灯引路的婆子停下,自己又走近了一些,原来两个丫环亦是在说谢峤之事。
宝璐皱了眉问:“你们在这做什么?”
两个丫环一听是宝璐,忙道:“姑娘,小芳来送热水。”
宝璐昨日初听两个婆子说时,因捏不准事情真假遂没多去管它,后宝玲来信证实了谢峤果然受打压,她因思定了不教老太太烦恼遂绝口不说此事,但府里上下人等因见没主事的人便随意议论,在外也就罢了,在这永安堂内难保不会传到老太太耳中去。宝璐沉了声道:“交头接耳成何体统,永安堂内老太太最要清净,你们这些外头胡乱听来的话若是传到老太太耳中叫老太太烦心,看孙嬷嬷不扒了你们的皮。”
二人一听忙跪下道:“姑娘仁厚,莫要责罚我们。”
几声脚步声,宝璐抬头一看,游廊拐角灯火昏暗处走出一人,颀长的身形半隐在阴影中只见得一身缎料暗纹团纹的衣袍,宝璐知这内宅中这样一身锦袍除了谢峤还有哪个,忙屈身做礼,两颊微微发烫,她这般狐假虎威不知是否合宜。
地上的两个小丫环听了脚步声又见锦绣衣袍,识得是谢峤也忙做礼。
“这般乱议主子是非的丫环留着何用,立刻发落出去。”谢峤冰冷的话抛下,后头的婆子得话便上来拉人,两个丫环连求饶声都还来不及说便立刻被拉走。
宝璐暗一震,原本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们莫扰了老太太的心,谁知却害她们被发落出去,心中着实不安。
“这些常年在谢府的丫环婆子最是皮滑,你那般面软言语吓唬她们是没用的。”谢峤负手从阴影里走出,惯是如玉的俊颜,只是神色间添了几许疲惫。
宝璐规规矩矩道:“宝璐只是后园的人,不好逾矩了。”
谢峤垂眸打量了她一下,道:“你在老太太身边,有时候为老太太清净管束下人也无妨。”
宝璐顿了下才应承下来:“是。”
谢峤眼光从宝璐身上移开落在正房,正房只明间一点光亮,梢间只有极暗的一点光,便问:“老太太歇下了?”
宝璐点头:“刚歇下。”
谢峤吁了一口气,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宝璐忙回:“爷言重了,老太太真心待我,我不尽心尽力何以回报她这份心。”
谢峤有些疲惫似不愿多说,只道:“你也早些回去歇息罢。”
宝璐忙屈身做了礼,方才回身跟着婆子往后园去。
第134章 谢峤被贬
又过几日,突然降下一道旨,说是谢峤以权谋私,排除异己,在徐成案中牵连大量无辜之人,兼而品行不端,流连风月场合有违朝廷规矩,现贬至夔州府。
消息一出全府人心动荡,上下人等都不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谢府下人俱是谢峤入京后现买的,原江阴带来的人只永安堂一些,这些后买的人一想到要到巴蜀去难免心中惶惶。
宝璐得了消息便往永安堂赶去,途经各处均见一些婆子、媳妇嘀嘀咕咕的,她也没空去理会她们。
宝璐心急火燎的赶到永安堂,没想到谢老太太还挺淡定,宝璐先看了眼孙嬷嬷,孙嬷嬷眼色是老太太已然知道消息。
宝璐捏着帕子按了按鬓边的细汗,化出一朵笑意道:“老太太中午想吃些什么?”
谢老太太睨了她们一眼,道:“你们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自打峤哥决心走这仕途之路起,我便预备着有这么一天。”
宝璐笑道:“老太太这份心境,我们这些小辈自叹弗如。”
谢老太太哼了一声,“只要性命无虞,大不了回老家学他爷爷一样昼耕夜读又有何不可。”
宝璐听了放下心,老太太比她们还看开些,当即道:“老太太如此想,咱们做晚辈的便放心了。”
谢老太太十分看得开,半分怨忧也无,倒是和宝璐说:“圣旨已下,不日便要启程了,只是我老太太这把骨头打点这偌大的府有些吃不消了,你若有空不若在我旁边帮忙看看。”
宝璐心道如今非常时期兼而又想着谢峤那番话,此刻也算平稳过渡了,自己不若再加把劲也叫他应诺的爽快些,便道:“宝璐不懂事,只在老太太身边帮衬帮衬。”
谢老太太道:“我知你是个不愿引纷争的,如今这副局面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便是来也是在永安堂内行事,万事交代花锦她们去便罢。”
宝璐心中感激:“老太太万事想的周全,宝璐不敢推辞。”
谢老太太也不甚在意道:“待峤哥回来,你同他商量着办吧。”
待至下午,谢峤果然回府。宝璐原本想等着他到永安堂来再给他回个话,不想却传进消息,谢峤还在外书房待客,宝璐听了也只得再等一等。
外书房内,谢峤坐在紫檀云纹太师椅上,神色平淡看不出情绪。
一旁的吴豫却是十分激动,指着谢峤痛心疾首道:“萧相摆明了针对你,若只是徐成案上作判有误咱还有迂回的余地,毕竟徐成案年代久远,又牵扯众多,加之早前先皇龙体违和只是发落了一些人不曾细查,圣上若要重查也无不可。但萧相言之凿凿你借此以权谋私、排除异己,并有你手书徐成案宗为证,里面涉及许多与此次无关之人,我就问你一句,即便你写了这些东西,想来也是书房内务,怎会给萧相抓住了把柄。”见谢峤不答话,又接着逼问:“朝事上你雷厉风行,怎自己的府邸都管不住?”
“如今好了,雪中送炭的没有,落井下石的却是大有人在,现连你在杨大人宴上招花魁行乐,先皇病重仍收人入府这等事都拿出来大肆弹劾。我原以为你看时局敏感故意露点事叫人压弹压弹好避避锋芒,谁知你搞得这么大?如今一路贬去巴东,你几时能回的来?”
谢峤俱不回应,转而看向另一边坐着的胡子花白,面容威严,目光炯炯的五军都督府左督军韩林,道:“韩都督对此怎么看?”
韩林哼了一声:“如今萧相把持朝政,京中上下俱是他的人,新皇登基局势未稳,全赖他把持局面,如今都督府也不过形容虚设而已。”
吴豫听了跳起来,“若是你还在咱们三人,背靠国公府,又有韩都督多年在军中的威望,怎么也能与萧相斗一斗,如今头一个就将你贬走,我也只好做缩头乌龟罢了。”
谢峤端了茶盏,睨了吴豫一眼,似未将他的激动放在心上,道:“伴君如伴虎,你又不是不知,何须如此伤感。”
吴豫闻言瞪了谢峤半晌,见他无动于衷,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不甘心,徐成案咱们未大做不就是想等圣上登基重启,眼看着这案能将萧相拉下来,谁知临了出了这等问题。”说着又斜眼看谢峤,“说来说去,都是你内宅不稳造成的,我早叫你安安分分的娶个妻你不听,如今可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韩林悠悠也呷了一口茶,道:“谢贤弟,并非我韩某人插手你内宅之时,人生起起伏伏总有时,但这内宅不稳,却着实令人头疼,这个当是你头一个要解决的。”
谢峤放下茶盏淡淡道:“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韩林和吴豫走后,谢峤头一个到内书房。
谢峤坐在内书房中厅镶瓷浮雕如意纹太师椅上,眼神清冷,面无波澜看着跪在地上的司书司画。
地上的司书司画二人此刻亦感到不安,连哭都不敢,只战战兢兢将眼泪强含在眼眶中。
“内书房的东西传出去是否该追究你们的责任?”
司书司画二人惶惶,她们知谢峤如今被贬,圣旨上说谢峤以权谋私怕是与谢峤平日公务有关,谢峤公务内书房已有一些,如今谢峤来问责她们,怕真是内书房出的祸端,二人未说话身子已瘫软了半边。
二人颤着声道:“爷知道的,我们姐妹二人跟着爷多年,向来尽心尽职,外人一个不曾进来,还望爷明察。”
谢峤冷冷扔出一折子:“如此说来这上面的事情竟是叫鬼给传出去了。”
司书司画二人一瞥,这折子果真在内书房见过,不免瑟瑟。在内书房多年,二人拿内书房当做是谢峤赋予她们的一种特权,对其他人皆是看低一眼,所以也十分护得住这内书房,往常其他人等万没有机会踏入的。但因上次沈宝璐的事情,着实打乱了二人的心,遂跟后面几个人走的近了些,大家互相往来联盟安慰,加之这些日子谢峤多在外书房,二人为拉拢后面几人竟也偷偷让她们进来过内书房,杜姨娘来安慰过,剪雪楼那位也进来见识过,连阮香也来过一次。
如今出了这等事,若说是谁泄露出去实在是无处查起了,她们二人自然也不敢将这等事说出来,二人交换了个神色,一口咬定:“这内书房再无别人踏足的,除了那日青玉斋的红蕊和沈妹妹。”
谢峤瞥了眼二人,冷着声吩咐:“叫后园之人都到内书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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