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追着一个刚刚学会走路、不是摔跤、爬起来继续跑的小鬼,口中大喊道:“小东西你给老娘站住,都快吃饭了,你还要哪里去?快点回来,小心你爹回来又揍你!哎呦!祖宗!”
说话间,跑得飞快的孩子不知道绊住哪里,整个人往前一扑,五体投地摔了个结实,小鬼也不哭,麻利的爬起来,拍拍手掌,皱着小眉头看一眼手掌上擦除来的血痕,撅了撅小嘴,而后扭头去看一眼孟氏,露出一口只有几颗牙齿的小白牙,晶莹剔透的口水顺着嘴角滑落下来。
小鬼连忙一声吸溜,继续往前跑,大声道:“奶、追我…追…”
孟氏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冲上去扶起他,但是那小子反应很快,刚追出去两步,那孩子已经自己爬起来,并且再次往前跑,以为孟氏在逗他玩,笑得格外喜人。
孟氏双手撑着膝盖,汗流浃背:“……”臭小子!
“娘。”双喜姗姗来迟,扶着孟氏道:“娘你回去,这臭小子交给我了,我一定将他捉来,跪在面前磕头道歉。”小鬼,不知道娘年纪越来越大了么?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办?简直是找骂找打!
孟氏咽了咽口水,跑的时间太长,喉咙因为长时间缺水而干涩疼痛,点点头道:“你是孩子娘,不要凶他,带他回家来,我给他做好吃的。”
双喜拍着胸脯保证道:“娘,我知道了,我不会凶他的。”才怪,揪着耳朵骂一顿再说!
熊孩子!
孟氏抬头,那小鬼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忙推着双喜道:“快点去追,啊辞这小子还不认识路,万一跑远了可就不好抓了。”
双喜重重点头,而后撸起袖子就追,扬起尘烟滚滚。
孟氏:“……”这熟悉的奔跑背影,和之前那小鬼的除了尺寸不一之外,其他的并无区别,不愧是吃喝拉撒睡待在一起整整十个月的母子。
原地站着喘息良久,这才转身往家里走,路上,乡亲父老热情的问好,无非就是‘你家那小子可真有活力’、‘你家那小子又跑了’、‘又没追到啊’之类带着戏谑却没有多少恶意的话。
孟氏笑容满面的一一回复,口干舌燥得差点烧起来,才回到家里。
默默松了一口去,孟氏走到厨房,舀了一瓢子水咕噜咕噜的喝起来。
“外婆,不喝冷水。”
孟氏身躯一僵,一口水噎在喉咙里差点呛死,猛咳了一阵子,脸红青筋暴跳,孟氏才缓过来一口气,低头看着还没有她腿高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奈何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她爹明明俊朗笑意满脸,她娘也温和柔顺,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一个冷冰冰的一头,不过一岁多而已,这孩子站得稳、走得稳,说话也比别人利索,就是容易吓人,冷不防突然冒出来,这么些日子,孟氏的心依旧没有适应,每一次都被吓到。
“姈儿啊,你怎么会在这里,要喝水还是肚子饿了?”孟氏捂了捂心口,而后蹲下身躯,半揽着严姝姈的肩膀轻声问道,忽略她难看的脸色,尤为和蔼可亲。
严姝姈,也就是严卿和楚云的女儿,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孟氏,奶声奶气道:“外婆,不喝冷水。”
孟氏连忙道:“不喝不喝,我不会再喝了,你看,水瓢子我给扔水里去了。”
严姝姈看着孟氏片刻,而后木着脸转身走了,就这么走了,一句话都没有。
孟氏:“……”这孩子到底像谁?
哦,像她那小舅舅楚开霖!
想到楚开霖,就会想到同样留在京城不回家过年的楚容,忍不住心口泛酸,那么多年都不曾离开家在外过年,也不知道这个年不在家,是否吃好睡好?
“娘!你快点出来!”双喜的声音铿锵有力。
孟氏抹了一把脸,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一瞬间灰飞烟灭,扭头想要再喝一点水,想到那张笑脸,忍不住别开头,不能喝,姈儿知道了会生气。
走出来,楚辞那小鬼正被双喜拎着耳朵,小小的孩子点着脚尖,笑脸扭曲,不停的喊疼。
孟氏眨了眨眼,猛然之间想到也离开一阵子的四郎楚开墨,小时候,这个二儿子没少被他爹拎着耳朵教训,也是这么龇着牙,点着脚尖,不停的喊疼求饶。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那些孩子就都长大了,下一代都会跑会叫人会撒娇了,时间真不经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那么久。
“奶、救我…”楚辞一看到孟氏,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连忙大声求救,奈何小孩子会说的话十分有效,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孟氏一阵心疼,正想上前解救,旁边一屋子急匆匆被拉开,楚长河迫不及待的冲出来,一把将楚辞抢到怀里,张口就道:“他还是个孩子,你揪他耳朵做什么?”
眼含责备的瞪着双喜。
双喜连忙道:“爹,这孩子才屁点大就知道到处跑,害得娘要不疼的追,熊孩子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会体谅人,我要告诉他懂事一点,要知道孝敬你和娘。”
楚长河带着怒气道:“你没看他说话还不利索么?怎么听从你的教导?孩子还小,过个两三年再教导也来得及,想当年,二郎、四郎、六郎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看他们,哪一个长歪了?哪一个不是不需要人操心?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
说着说着,楚长河眼睛微微湿润,很快眨眼抹去眼中泪意,道:“你放心吧,我们家的孩子绝对不会长歪的。”
双喜:“……”没长歪?
在她心里其实三个都长歪了,表面上一派从容稳重、待人宽宥的楚开翰,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不眨眼,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两个小叔子呢,大的那个一脸市侩,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来使用,对自己太过吝啬,对外人也太过吝啬,也就是对待家人,慷慨得不像话。
小的那一个,看看,几年过去了,这个小叔子越来越远离红尘,看着那张不然烟尘的脸,总是忍不住担心哪天突然堕入空门,终日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就怕亵渎了这干净得过分的人。但是这小叔子也是手黑心狠的,离家一年多,愣是没有寄过来一封信,要不是小姑子,简直都要找人找得癫狂了。
心里各种念头飞闪而过,双喜道:“爹啊,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说完,双喜就看到趴在楚长河怀里的小鬼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后夸张的翻了个白眼,再吐吐舌头,调皮得不行,被迫压下去的愤怒再一次翻滚起来。
双喜瞬间瞪眼,捏着拳头嘎吱作响:“……”熊孩子!
楚长河却是没有看到一大一小的反应,只是拍着楚辞的脑袋,道:“这就对了,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了,对了,二郎刚才让人送消息来了,说是城里有个大客人要购买大量花草,会晚些时候回来,让我们先吃,你告诉你娘一声,让她不要做太多饭。”
说完,抱着楚辞,眉开眼笑的逗着他玩,喜滋滋的回到他的工作坊,由始至终,就站在他身后的孟氏宛若一阵风,始终没有被他看到。
孟氏:“……”有孙万事足。
双喜:“……”
“哼,不就是一个孙子么?有什么可得意的!”门外,一阵嘲讽的声音传来,打破孟氏和双喜之间默契的尴尬。
孟氏当即就炸了,张口就道:“对,就一个孙子,有人连孙子都没有,真是可怜!”
“你胡说什么?我家大郎已经得了两个儿子,两个!”周氏瞪着眼睛道。
本来应该待在衙门大牢的她因为楚开阳的关系提前被放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功课比较好,原本只是一个秀才的楚开阳,竟是得到大儒的看中,说他的文章可以增进很多,便待在身边教导,所有人都知道,楚开阳很快就可以考中举人,成为楚家乃至整个香山村第二个举子。
因此,被放出来的周氏半点没有觉得抬不起来,反而昂首挺胸,以举子娘自居,倒是叫一些愚昧无知的妇人跟着瞎起哄。
放在手心里疼着的宝贝,怎能容许别人嘲笑?楚开阳一直在外求学,有没有生孩子其实她根本不得而知,但是她毫无犹豫的相信,楚开翰那小子都生出了儿子,楚开阳定然也生出了儿子,而且一定比楚开翰多一个!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难道人老了眼神不好使,硬是没看到大胖小子?”孟氏夸张东张西望,甚至抓起院子的笤帚,往下一看:“还真没有,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双喜连忙道:“娘,你不老,我也没看到什么孩子,定然是大伯娘怕丢脸,自己捏造出来的两个孙子。”
孟氏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对,她被关牢里给关傻了,明明没有孙子,非得臆想出孙子来,还是两个。”
周氏胸口剧烈起伏,差一点被这一唱一和的婆媳给气死了。
这时候,楚楚一身华贵长裙款款而来,拉着想要动手打架的周氏道:“娘,冷静一下,不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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