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瞬,风若宸神色便恢复了冷静,垂首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们在怨本王压制了你们,反而扶持系萧意楼?”
景陌抽回衣袖,淡淡道:“谈不上怨,只是不明白,同样是可以为大月做事,王爷为何能容得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姓之人,却容不得自己的母家?若论真心,景家对王爷才是真心真意,不是吗?”
风若宸持杯微微呷了一口,笑得清冷,“萧意楼如今的身份地位,对你们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景晟道:“天策上将,统最高军府天策府,手握天策卫与数十万兵马,动辄影响半个大月,王爷真的以为这样的地位和影响力,不重要吗?”
“那景相可曾想过站在这样的位子上所要承受的是什么?”
景晟皱眉想了想,没有应声,抬眼看着风若宸。
风若宸从手边抽本一本小札,翻了翻,问道:“景相猜一猜这不到七年的时间,天策府遇到多少次偷袭。”
景晟问道:“多少?”
风若宸竖起一把手,景晟疑惑道:“五次?”
景陌道:“是五十次。”
“没错,五十次,而且这还只是为人所知、记录在册的,至于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以及不是发生在天策府的,又有谁知?”风若宸嘴角的笑意冷厉而嘲讽,目光凛凛直视着景晟,“景相应该没有忘记,年前萧意楼回京不到三天,就在不归楼遇袭的事,而在他回朝途中,又遇到了多少次刺杀,你又可知?”
第253章 惊现故人
“这……”景晟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景陌,神色不复方才的盛气凌人。
风若宸缓缓起身走下台阶,将手中的小札递给了景晟,“这里记录了本王所知的这七年来萧意楼所遇到的刺杀和偷袭,从天策府到两军交战的战场,几乎每一个地方都留下过印记,若细算下来,每一年都有数十次,每个月都有三次以上,规模或大或小,手段不一,围杀有之,设陷有之,下毒有之……总之,但凡是能想到的法子,对手几乎都已经用上了。”
顿了顿,他凝视了景晟一眼,“这其中还不算景相的作为。”
景晟闻声,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神色讪然。
风若宸道:“景相认为,你的人里,又有谁能在承受这一切的基础上,不但没有丝毫的退缩,却反倒愈战愈勇,而且气势越来越盛,丝毫不让?”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垂首想着什么,而后轻笑一声,摇头道:“也许本王应该问,你的人有谁能撑到这个地步,还安然活着?”
景晟没有应声,神色有些心虚。
“景相现在可知,这大月第一将的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风若宸太息一声,回身看着父子二人。
景晟有些迟疑道:“所以王爷的意思是,你是故意将萧意楼捧得高高的,让他成为众人的目标,等有一天他为了大月而清理掉所有的阻碍之后,自然而然也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届时,不用我们动手,也会有人出面替我们除了他,而我们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风若宸拧了拧眉,抬脚朝着座上走去,没有应声。
景晟只当他是默认,轻笑了两声,点头道:“看来,王爷从一开始就已经布好了全局,就等着萧意楼这个争强好胜、居功自傲的人自己跳进来?”
“景相认为,萧意楼是争强好胜、居功自傲的人吗?”
景晟垂首想了想,道:“即便他不是那种人,可是他现在依旧是众人的目标,撇开那些小国不说,就说东璃和川蒙,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能和我们大月抗衡的力量,可是若把目标和矛头指向一个人,那就简单容易多了,只要他们愿意,终有一天会除掉萧意楼这个眼中钉的,我们只需等着那一天就好……”
他后面似乎还有些话没说完,可是抬眼看了看风若宸之后,终是没有说出口,又咽了回去,轻轻一笑,对着风若宸行了一礼,“是臣一直误解了王爷,才会说出这般有失理智的话来,望王爷莫怪。”
风若宸抿了抿唇,神色沉肃,没有说什么。
景陌定定看了他两眼,略一沉吟,垂首行礼,“臣鲁莽。”
闻言,风若宸朝他投来一记深沉的目光,略有迟疑,却终是没有多问什么,只挥了挥手,“景相还有别的事吗?”
景晟回神,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真正目的,点头道:“臣今日来是想问问皇上的病情,王爷,皇上他当真是……病了?”
风若宸淡淡道:“景相不信?”
景晟道:“臣只是觉得皇上这病症来得可真是又快又奇,而且除了太医之外,不能见其他的人,不知是何病症,可有臣等能帮得上的地方?”
风若宸摇头道:“皇上在外十年之久,身上伤痛无数,而今突然病重也不足为奇,好生调理便可,景相的好意本王代皇上领下了,至于能不能帮得上,且等本王问了几位太医,届时若有需要景相出手相助的地方,本王一定不会客气的。”
“是……”景晟连连点头,“皇上病重,王爷重新代理朝政,这段时间就要辛苦王爷了,王爷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大可说来,臣一定会尽心竭力去做。”
“如此,本王就先谢过景相。”
正说着,一名内侍匆匆而来,行礼道:“启禀王爷,凤安宫差人来请王爷过去一趟。”
“凤安宫?”景晟稍稍惊疑了一下,“长公主殿下找王爷有何事?”
内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奴才不知。”
景陌意有所指地看了景晟一眼,转向风若宸道:“既然王爷还有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就此告退。”
景晟也跟着应声道:“臣先行告退。”
看着两人渐渐走远了,邢立峰这才从外面匆匆入内,一把扶住身形摇晃的风若宸,担忧道:“王爷,您怎么样?”
风若宸摇了摇头,缓步走进内殿,拿起桌案上的药瓶倒出一粒服下,顺了顺气,过了半晌,他沉声道:“派人盯住丞相府。”
邢立峰暗暗一惊,“出什么事了?”
风若宸沉声道:“景相那边……近来怕是要有所行动,派人盯住,若有情况即刻来报,切不可自行轻举妄动。”
邢立峰点头沉沉应了一声,“是,属下马上就去办。”
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个时候长公主请王爷过去,不知是因为何事。”
风若宸淡淡一笑,道:“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说罢,抬脚朝着门外走去。
丞相府出宫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难得这一次从风若宸那边回来,景晟的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一路上靠着身后的软垫闭目养神,神色悠哉。
倒是景陌神色凝重,心中似有疑惑。
走到半路,景晟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幽幽一笑,道:“在想什么?”
景陌道:“孩儿在想父亲那没有说完的半句话。”
景晟闻言,不由呵呵笑开,神色有些得意,喃喃道:“王爷他……已经许久没有叫我一声舅舅了。”
景陌俊眉一蹙,神色微冷,“父亲在打王爷的主意?”
景晟摇头道:“他毕竟是我的外甥,他的母亲是我的亲妹妹,我又如何忍心残忍待他?只要他安安稳稳的不要挡我的路子,我自然不会怎么他。”
说着,他看了看景陌,阴邪一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为父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吗?你只要老老实实告诉为父,你为何会甘心从一个四品太常少卿降为七品军器监丞,却安稳做着不辞官,为父就告诉你。”
景陌轻呵一声,狭长眉眼微微一转,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父亲没说完的话,应该是正好借着萧意楼势头正盛,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候,培养自己的兵马,届时萧意楼一倒,便趁机取而代之吧。”
景晟一愣,继而笑了笑,“你猜到了?”说着长叹一声,“可惜,为父老了,猜不到你们年轻人的心思了。”
景陌道:“我猜到了不要紧,重要的是,怕只怕王爷也猜到了。”
景晟冷哼一声,“他猜到了又如何?”
景陌道:“有件事父亲可能还没有看得明白,虽然王爷病重多时,可是这大月朝堂与皇权可是一直都握在他手中,他才是主宰和操控大月命运的人,他能将萧意楼扶上来,同样也能将你的人压下去,父亲最好……谨慎些。”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沉也很慢,景晟自然听出了其中深意,收敛起方才的得意嚣张之色,皱着眉仔细想了想,而后沉沉点了点头。
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景陌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景陌轻笑一声,靠着身后的软垫闭上眼睛,道:“父亲不妨猜猜。”
时正午,连千月从书斋里走出来,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马车一路朝着连府的方向驶去。
这两天天气正好,街上一片喧闹,一阵阵嬉笑声传入马车,连千月伸手撩起窗帘的一角看了看,轻叹一声,道:“许久不见这般安宁。”
身边的丫头道:“可不就是?自从皇上回朝之后,似乎一切都渐渐安定下来了。”
连千月垂首敛眸,轻声道:“说到底,那是因为人心安稳了,心安了,自然日子也就慢慢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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