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份这个东西,只会从平日相处中得来,而不是因为有血缘的关系,平白无故便有的。
阿金想明白了天道人情,自然也就再无半分纠结了。他脚步轻快的和小石头很快回了草庐。
冯璋见他这状态,倒是放了心,“年轻虽轻,却显豁达,阿金以后可放心领一方兵将。”
“都是从主子身上悟出来的,我脑子笨,可是看主子从不纠结来自何处,我便也不纠结了。”阿金笑了笑,道:“以后主子若要定远侯效力,我定无二话。也会平静与他相处。”
“阿金真是成长了不少。”冯璋道:“如此甚好,你能放下此事,心态已臻至化境,他日战场遇敌,无人可轻易击败于你。”
“嗯。”阿金道:“从前易怒暴躁,如今在主子身边日久,越发冷静了不少。”
冯璋见他释然,也就让他出去了。
阿金面对了这件事情,然后,解决了这件事情,放下了这件事情。
对阿金来说,这只是一件事,而不是一个重要的人。
这种概念是不一样的。阿金在过去承受了太多,如今早已经练就了一种强者的心态。所以他能轻易放下,可是定远侯并不是这样。对他而言,所有的事情,都太难了。
他曾经丢开过一个人,一件事,到如今想再捡起,才甚觉惨烈。
因为,那是沉重的过往。
阿金不可能舍弃这沉重的过往,越过这些过往,直接到他身边来。
他们之间,无解,因为隔了无数条人命。尤其都是阿金最在意的人的命横在中间。
定远侯在茶馆枯坐了很久,浑身上下似乎都在冒着寒气,四肢百骸皆是冷的。
老黄找过来的时候,有点不解,看他这般,便道:“我还在码头上找侯爷呢,没想到侯爷来了这儿,大人寻你有事,侯爷速回吧。”
定远侯道:“怎么了?!”
“说是王县令要来拜访老爷,老爷寻侯爷回去拿个主意,已经下了正式的拜帖来了……”老黄扶着他往回走。
定远侯勉强回过了些神,甚至觉得自己连悲伤都没有什么资格,心中甚觉得难过。
他随老黄回了客栈。老黄不知定远侯这脸色底下暗藏的痛,可是齐尚书却懂,他怔了怔,道:“你是不是见到你的孩儿了?!”
“嗯。”定远侯笑了笑,可是脸皮扯的比哭还难看,道:“没有关系,是他定义的我与他之间最好的关系。”
齐尚书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若以孝义标榜世人,要求世人,其实可以要求生父之恩以孝,可是,终究也是失了道义。
所以齐尚书什么都没有说。
“前半生造下的孽,想要下半生来还,可他却根本不给我这样的机会,”定远侯道:“是我高估了自己,其实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让我自己好受些,让自己减轻些罪孽,而不是为了他。我现在所做的,皆是为了我自己,与当初一样……”
“所以明明知道还是要回去的,我还是来了晋阳,”定远侯喃喃着道:“这对他又何尝公平。”
齐尚书默默的陪着他,这种时候,真的是说什么都不合适。要人放下,放不下。要人回去,明知回去也无出路,留下,更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定远侯取舍,舍下京城的一大家子留下来。
所以,竟是什么也说不了。
定远侯沉闷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道:“王县令要来拜访老大人?!”
“正是,”齐尚书道:“他应是代表冯璋,正式的一个拜访了,所以颇觉得慎重一些方好,可是又不知该怎么慎重才好。”
“先生只管大大方方的见上一面便可。”定远侯道:“他来之后,只怕冯璋不久便也要来了。”
“是啊。”齐尚书道:“若能与成王共同辅佐冯璋,不愁晋阳不能问鼎天下。”
定远侯点了点头,想到什么似的,道:“这几日我在码头上做活,倒听说了不少粮种的事,听闻夏末时,那种子长势惊人,收割时产量极高,一年足能种上三季,就算是在北边,也能种上两季,长速极快。待过了年,开了春,稻谷一种下,老大人便能亲眼见证了。这晋阳的人是不愁没饭吃了。”
“待开了春,播了种,我真得亲眼的看一看,心中才稍安。”齐尚书道:“这几日我也在运河边上走了走,真是了不得。”
第619章 自在
“晋阳初修运河时,短短数日便已聚两万人,现在足有十万军民以上,足以令人震惊,只怕还不止这么多,”齐尚书道。
“十万人?!”定远侯道:“其它人呢……”
他定了定神道:“只怕冯璋要对三郡下手了。”
齐尚书吃了一惊,道:“何以见得?!”
“虽值冬日,天寒地冻,运河不好开工,可是,却还有十万人在运河上转移人们的注意力,让人以为晋阳的人都在忙着大冬天的还在修河呢,傻里傻气的,实则,他早已转移了人手,”定远侯道:“晋阳足有百万军民,万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人在运河上磨洋工,”
齐尚书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定远侯身为大将,这点子直觉肯定是有的,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冯璋想做什么,已经照然若揭,这份野心和志向,几乎是露于人眼前的。
晋阳现在不缺人,不缺钱财,光劫来的钱财,就足够晋阳使用的了,准备了足有一年,三郡只怕并不在话下。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齐尚书感慨道。
定远侯道:“其实咱们也该早能看出不对劲来的,冯璋和怀彰公主一回晋阳,却连面都没露,只怕最重要的事情是在备战。”
齐尚书道:“的确如此,不然以他们求贤若渴的心思,到了这个时候了,不可能不出来,只叫王县令来。”
两人虽然这么猜测,其实事情真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至少路遥是悠哉游哉的,她就是觉得人都忽悠来了,自主的意愿,可比被迫的强太多,来了就必然跑不了,只要好好的看一看现在的晋阳,只怕想跑,腿也不听他们主人的话。
所以路遥就干脆的躲起了清闲,想自在两日了。
冯璋更是如此,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永远是遥儿。遥儿回来了,她想清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路遥的确是怕了喧嚣,所以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只想与家里人自在清净几日,躲开外面的纷扰,好好的过个年。
林家的院落里飘来阵阵油香,路遥手上裹着厚厚的羊毛手套,手套与胳膊上盘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全是炸好了的红薯片,再沾上白糖,真是又香又脆,十分好吃,她牙咬的脆响,一面坐在厨房门口,听着里面说话的细碎声音,觉得安宁和悠远。十分闲适。
“遥儿进屋去坐吧,坐门口冷,”林大虎回头对她道。
“我不冷,我就坐边上晒太阳,我们莫管我,忙着活计吧,”路遥笑道。
“那你坐的离锅子远一些,厨房里呛着呢,”林大虎一面切菜一面笑着道。
“知道了。”路遥坐着,大丫二丫在房间里坐不住,丢下手上的绣活也跑出来了,抓了一大把红薯片沾了白糖咬的脆响,三个人对着傻笑兮兮的。
大丫道:“今年收成好,今年足收了三季的菜,油籽,还有稻谷,所有家家户户都不缺吃食了,若不然谁家还舍得用这么多油来炸红薯片儿,也就今年舍得,不止我们家,我看其它家好像都准备要炸上了,昨日娘送了些给各家各户,他们家里娃吃了馋的很,说过两日不忙了也切上晒一些炸点过年呢。”
二丫道:“还有白糖,这糖可是上好的甘蔗制成的,不过不是晋阳产的,是从南廷那头运来的,听闻那边这东西种的一大片一大片的不值钱,以往都各家消化了,现在商运发达,不少商人便制成糖再贩上晋阳来卖,这价钱都比往年还便宜了不少呢……”
“以往是本地产的,制糖成本高,所以价钱一直下不来,而且晋阳适合种水稻,不适合种甘蔗,产量低的很,这个又不是主业,所以价钱就高了不少,今年,白粮就不值钱了……”大丫笑着道。
路遥笑着道:“你们也懂不少。”
“我和二丫虽不常出门走动,但是爹娘是常说这些事的,这些庶务,多少的我和二丫也要懂,也要熟悉,以后也好知道生活啊。”大丫笑着道,“倒是你,看着粗神经,实则粗中有细,对这些比我们还要了解呢。”
路遥笑着道:“当然,因为我喜欢这些啊,多了解些多有好处。你们闻闻外面这油香味,快过年了,各家各户都在等着榨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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