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大夫人屋内明显有两个人,她慢慢靠近,听墙角,她向来小心行事,正因为她这份小心,反而让她格外的知道了一点儿什么。
她看着房间里,大夫人看着镇国王,招手道:“你来。”
镇国王走过去。
她笑道:“你还记得我们成亲之时,我让你立过的誓么。”
“今生今世,她为我妻,永不再娶,若有违背,生死不见。”镇国王的声音许久没听,竟有些陌生。
大夫人喃喃道:“你还记得啊。”
她又道:“郁晋,我李枉不入你郁家坟墓,不接受你家供奉香火,我但求和你,死生不见,我遂了你的心意,你走吧。”
镇国王默然。
原来,她一直记着的。
她只是在等这个时候。
时候一到,便撇个干净,什么都不要。
她太过绝情,也太过固执,没有人能够改变她的性格,她绝情起来,仿佛连一切感情都可以割舍,世俗伦理,人品道德,不过如此。
他紧紧的握住了拳,那么他呢,他又算什么,他做什么都入不了她眼,她只会用近乎冷漠的双眼看着他。
她道:“姐姐,你看你送我的东西我一直带着,姐姐说要等我长大再和我斗,所以我乖乖的等姐姐回来,姐姐你高兴么。”
真是可悲。
明明是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结果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人认同她了,可悲。
大夫人叹息一声,缓缓阖上干涸的眼,她老了,眼泪这东西,早在他上前线无数个夜里被流干净了,现在的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给她的聘礼,她用一生泪水偿还。
她还记得当年,她赤裸着双足在田间插秧,他站在田埂上,看着她,露骨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她脸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她看着镰刀,在想要不要给这个轻薄儿一刀,耳边响起的是他的声音。
“我愿意聘你为妻,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看着他的笑,灿若阳光,天真无邪,她想,她喜欢上他了,就像喜欢每一缕阳光一样的喜欢他。
她点头:“好。”
若一直如从前该多好。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便不会有后来衣带渐宽,怨秋风悲画扇的时候。
“枉儿。”他许久没出过口的爱称,终于在她失去那刻出了口。
可惜,大夫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郁婕转身离去,她这世的娘已经死去,她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镇国王府举丧半月,镇国王沉迷酒色,多有不管,唯有郁婕一人操持,她的恶名声下,也没有哪个仆从敢反抗,罕见的,郁淳椛竟然帮忙了。
本来以大夫人对她们母女的照顾,最不应当帮助的人就是郁淳椛。
很快,郁婕就知道原因了。
那是在葬礼结束后,半个月的连轴转,即便是她,也精疲力尽了。
她正在小憩,郁淳椛压在她身上,亲昵的摸着她的脸,道:“姐姐,你回来了,真好。”
郁婕没有动,她正在调养身体中。
郁淳椛又近乎撒娇道:“姐姐,你回来了,你不知道呢,看见那个傻子气焰嚣张,我真想杀了她,可是一想到姐姐会因此回不来就忍了下来,因为我,最爱和姐姐你斗了。”
郁婕不答。
郁淳椛拨弄着胸口的铃铛,叮叮当当之声响起。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宅斗专家22
她久久没答,郁淳椛眼中神色难辨,竟有些暴怒的掐住她的下巴道:“郁婕,你对我就像对一条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是,姐姐,我还是忘不了你,我记得你。”
喜怒无常便是如此,明明上一刻恨不得掐死她,下一秒又摇头摆尾。
郁婕睁开眼,轻轻的笑了,她搭上她的唇,娇俏的笑容:“嘘。
”
郁淳椛安静下来。
郁婕懒散道:“哟,不就是打压你么,这多正常的事,说真的,你一个庶出的,活着就是天大的福分,你还想怎么样。”
“姐姐打压我行,别人是万万不行的。”
“拍马屁。”
“姐姐是马吗?”
郁婕斜着眼看了她一眼,郁淳椛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郁婕闭上眼休息去了。
郁淳椛将她掀了掀,一起躺在旁边。
人就是这样,爱愿令其生,恨欲令其死。
明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因为那个人不同了,就会带来这样的改变,还真是随意啊。
葬礼后没多久,便是入宫时间,郁淳椛万般不舍的争分夺秒的凑在郁婕跟前,郁婕都觉得烦了,深深怀疑她是不是想这样硬生生把自己给烦死。
郁婕最后都受不了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招使出来就是,现在这些是想做什么。”
郁淳椛几欲张口,又不说话,最终还是开口,对她来说,两世三十多年的岁月累积在一起,让她褪去了刚重生那会儿的浮躁胆怯,郁婕不在的这四年里,她学会了很多,更懂得了很多。
如果自己想要抓住什么,那就大胆说出来,不然会一无所有。
她挥挥手让仆从下去,伺候郁婕的小丫鬟们看着郁婕近日对郁淳椛的包容,知情识趣的一同下去了。
郁淳椛抱住她,靠在她肩上。
毕竟她比郁婕要小两岁,比起郁婕身量不足,还差了一截,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也就没什么违和。
她柔声道,声音里还带着孩子般的稚气天真,她说:“姐姐,我爱你,是男子爱女子的那种爱法,我知道不对,可我也没有办法,我是那么的喜欢你,喜欢到我自己都诧异的程度,所以你能不能为了我,不要入宫。”
郁婕就奇了怪了,难不成她是掠夺了女主身上的所谓玛丽苏光环?怎么见到她的一个个的,都对她说这种话,多么可怖。
她可没有半点儿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兴致。
她冷笑道:“别自说自话了,如果这几年是我在,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她太蠢了而已,连你都打压不了,哼,只会些低劣的手段。”
郁淳椛丝毫不介意这种话,因为那只是如果罢了,真实情况是她站在她面前,对着她的小姐姐笑得春花开。
“那是不可能存在的,不是吗?现在的我可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
郁婕捏住她的脸,带着鄙薄的眼神,道:“就算如此,你是怎么觉得我会为了你承担世俗眼光,同你一起。你忘了,郁淳椛,我可是一直想要你死啊。”
郁淳椛痴迷答道:“姐姐,我就爱看你这样,那个人,那个曾寄住你身体的人永远没有你这么漂亮的神情。”
郁婕表示,如果能重来,她绝对带着郁淳椛远离云孤禅,他把好好一孩子带成变态,这都什么事啊。
她
这个变态。
她指着门口:“滚出去。”
“不要。”郁淳椛像八爪章鱼一样攀在她身上,黏哒哒道,“如果我离开了姐姐,谁知道姐姐会不会像上回一样突然消失不见,出现个陌生人占据姐姐的身体,想想就好恐怖啊,所以,我绝对绝对不要离开姐姐。”
你这样更恐怖好不好。
孩子,你告诉我,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思想你的三观。
郁婕想动手,她的手好痒啊,她看着郁淳椛的脖子,想着要不把她掐死算了。
门外有人敲门:“大小姐,乐文先生来了。”
“请。”她低头道,“滚。”
郁淳椛已经整理好自己,笑魇如花道:“姐姐,乐文先生也是我的教书先生,怎样我也该见上一面,不是吗?”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郁婕是那种说的有道理就会同意的人吗?明显不是的。
她道:“滚。”
“姐姐,你的脾气还真是恶劣呢。”这么说的郁淳椛却没有半点儿嫌弃的意思。
郁婕懒得和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人说话,她踏步出去。
郁淳椛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勒出浅笑:“郁婕,你以为你还能逃离我,不,不可能的,你已经永远逃离不了了。”
郁婕即便没听见,仍旧觉得后背一阵凉。
她快步来到前厅,乐文先生依旧清俊,年近而立之年的人,眸子亮如青年,手中执芍药一朵。
郁婕拱手道:“先生。”
乐文先生眸子清亮道:“好久不见,大小姐。”
“的确是很久不见了。”算起来有四年了。
乐文先生点头道:“年前我见过你一次,行事作风都不大像你,近日,令慈过世,又见了一次,方才知道缘由,故来上门拜访。”
其实这段话通俗意思就是,前段时间看到你,以为你撞邪了,这两天看到你恢复了正常,所以上门拜访。
行吧,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郁婕不动声色道:“先生上门有何事。”
“大小姐,我还未成亲。”
郁婕愣了一下,也是正常,乐文先生家教甚严,虽出入风月场所,可一直未曾娶亲,及冠之后,离家出走,二十五岁回家为其父守孝三年,婚事耽搁了,再加上乐文先生这人要求高,至今尚未婚配实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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