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似乎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一路笑着回来，聊着就是没完没了的。
皇后循声望去，果然瞧见是兰心的几个孩子。
身边跟着一个宫女，皇后认得那是环珮。另外一个，似乎是永寿宫里头的总管太监，叫什么倒是记得并不真切了。
小和子眼尖，远远地就看见宫道上头站着一个人影。
“环珮你瞧，那是谁？”小和子出声道：“我怎么瞧着，有点像皇后娘娘呀？”
环珮猛地一惊，果然也瞧见了一个穿着红色朝服的女子。高贵优雅之余，却显得稍稍有几分颓丧和落寞。
“是皇后。”环珮回答着，忙拉了几个阿哥公主道：“四阿哥、九阿哥、三公主。前头，皇后娘娘在那呢。”
几个人说笑的声音也都停住，看见皇后瞬间就没了笑容。
显然，几个孩子都是不喜欢皇后的。
“四哥，皇后怎么在那呀。”璟婳拉了拉弘历的衣裳，嘟着嘴就说道：“她该不会是过来找麻烦的吧？”
真是讨厌！明明都给禁足了，还这么不安生。
弘历也顺着看了看。看不清皇后的目光，只知道皇后正站着，也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咱们人多，也不必怕他。”弘历说着，就领着几个人往前走了走。
皇后站在原地，打量着几个孩子。
为首的弘历颇有兄长的风范，比起那个不成器的弘时果然是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一个恍惚之间，皇后就忍不住想着：若是我的弘晖还活着，应该比他还要优秀吧？而且，应该也已经成家了。
她，或许这时候已经做了祖母了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弘历带着人就已经上前行礼了。
“见过皇额娘、皇额娘吉祥。”几个孩子说着，虽然璟婳语气里是带了几分不情愿的味道了。
纵使皇后名存实亡。但在这个“名”上头，仍然是他们的皇额娘呀！
“嗯。”皇后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绕过几个人就走了过去。
璟婳看得目瞪口呆。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她，丝毫没有料到竟然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就擦肩而过了。
“皇后真是古怪！”璟婳说着，就道：“咱们给她行礼，她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好歹也是册封过的阿哥和公主，至于这样无视么！简直让人生气！
“好了，别理那么多了。”弘历打断了璟婳，转身就往永寿宫里头去了。
此时晚膳已经准备好，兰心已经在膳厅里头等着几个孩子回来了。
结果瞧见他们几个人脏兮兮的样子，忙不迭地就先叫了他们几个回去洗漱。
见着几个阿哥公主走远了，环珮才将方才宫道上头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告诉兰心。
“皇后娘娘穿了朝服，不知怎的就出来了。”环珮说着，也觉得奇怪，又道：“看着，竟然像是从养心殿的方向回来的呢。”
其实不是养心殿，也就只有上书房能够猜测。
然而今日阿哥们都不去上学，必然就只有养心殿是在那个方向上的。
兰心听了蹙了蹙眉道：“知道了，先下去吧。”
结果话音刚落，就听见太监传唱道：“皇上驾到——”
一下子，兰心只得带着人就出去迎接四爷。
四爷一见到兰心，拉了兰心进屋子，也就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兰心。
兰心听罢，整个人也都随着是一番叹息。
皇后，大概是走不出来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孝敬宪皇后
每个人活着，都拥有着或多或少的执念。
这一份执念，有的时候甚至可能成为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
而对于皇后来说，她此生唯一的执念，大概除了弘晖以外便就是四爷了。
可惜的是，她的执念太过偏激。因为太多外力的因素，而导致了最后她其实什么也没得到。
失去儿子，失去丈夫。大概，是皇后这一生的写照了。
入夜以后的紫禁城，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无论何处，都沉静在这一份静谧当中。
守夜的太监宫女亦或是侍卫们，提着灯笼在这片皇城四处行进的时候，也能感受到夜里的丝丝寒凉。
九月十五，又是一个月圆的夜晚。
这一晚璟婳有些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以后，还是起了身。
璟婳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今日下午见到皇后时候的样子。她虽然面色看着还好，气质也是高贵威严的。
但是璟婳却从皇后的眼神里头，读出了几分阴鸷的味道来。
这一份阴鸷，是出自皇后对他们几个厌恶。或许不止于此，还有更多的别的厌恶也在里头。
然而这一切，于璟婳而言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只是那眼神太过阴狠可怕。让璟婳的心里，不禁有些琢磨了起来。
皇后是个满肚子坏水的人。这一回回的吃瘪，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出来。
若是这样，那她额娘岂不是又要倒霉了？
这样想着，璟婳就摇了摇头。
夜凉如水，璟婳看着外面的月光。思绪慢慢地开始模糊，整个人缩进被子里面以后，就慢慢地睡着了去。
此时的翊坤宫，四下已经没有人看管了。
无人知晓的是，长春宫里头偷偷溜出来一个年老的婆子。绕过了外头当值的守夜人，而到了翊坤宫的外头。
后面发生了什么，却是无人知晓的事情。
丹药，皇后仍是在吃着。她活着不想再苟延残喘，必然是要保存着最后一份的体面。
可惜的是，皇后的身子原本就已经被掏空了七八分。再几颗丹药下去，丹毒渐渐累积了起来，很快就爆发了。
弘历过完十一岁生辰以后，京城的冬日渐渐降临。雪花，开始飘散着落了下来。
孩子们入冬以后的兴奋劲儿，倒是从前没有的。不过今年因着皇后眼下又病中的缘故，兰心倒是不许他们都显得太过张扬了。
皇后到底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宫里宫外都盯着，他们也不好此刻做些什么。
十月二十，大雪纷飞的一日。四爷在养心殿忽然下旨，追封大阿哥弘晖为贝勒。算是对早已逝去的嫡长子，稍稍的慰藉罢了。
而这段日子以来，年羹尧倒是再没有找过苏顺顺。唯一的一次找人递话，也不过是打探了一下宫里头皇后的病情。
苏顺顺根据四爷的旨意如实以告，后头倒是就再没了别的什么消息。
十一月初一。冬日的味道渐渐地浓烈了起来，兰心总觉得有些受不住这一份冷。索性烧了地龙以后还加了炭盆，就窝在屋子里不出去了。
十一月初二，兰心下旨让玉秀带着她的儿子入宫来。主仆二人见面的时候，断断续续地聊了很多的东西。
关于养育孩子的经验，甚至兰心还叮嘱着玉秀赶紧养好了身子，来年再生一个大胖小子。
玉秀听得面红耳赤，虽然已经是做额娘的人了，可还是忍不住说一句兰心不正经。
“奴婢年纪大了。生完浩哥儿，可是在家做足了两个月的月子呢。”玉秀忙不迭地摇头，直说要再过几年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
浩哥儿，是章太医给儿子取的名字。虽然听着是普通了点儿，但却是夫妻二人期盼着浩哥儿能够存有一份浩然正气在心里的意思。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章太医好歹副院判也是七品的官职，你也算是官夫人了。”兰心皱眉，嗔怪道：“以后，莫要再自称奴婢了。”
“奴婢是小主的奴婢，便一辈子都是。”玉秀丝毫不在意。对她来说，能有兰心这么一个主子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瞧你，就会贫嘴。”兰心听了哈哈大笑，又让环珮将弘澈给抱了出来。
结果玉秀一见到环珮，更是忍不住打趣道：“方才小主一直拿着奴婢开涮呢。按照奴婢看来，小主也该给环珮指一门婚事了才是。”
结果环珮一下子就红了脸，忙到：“奴婢没有心上人，并不想成婚。”
说着，几个人就更加调笑了起来。
这日的雪，是午后开始下的。起初不过是点点雪花，过了小半个时辰以后混杂着呼呼的风，转眼就已经成了鹅毛大雪了。
兰心见到雪花一个劲儿地往屋子里头吹，就命人将门窗都关上了。
眼看着还不到傍晚呢，天色竟然就逐渐暗淡了下来。
“瞧着这天气，你今晚怕是回不去了，索性就在永寿宫里头住下吧。”兰心拉着玉秀的手就道：“待会儿浩哥儿若是饿了，就让奶娘帮着喂一喂就是了。”
玉秀正要说话，却忽然间听见外头一阵喧嚣声传了出来。
翊坤宫里头的那一位，暴毙而亡了。
雍正四年十一月初二，那个陪伴了四爷二十几年的嫡妻，终于在这一刻生命走到了尽头。
她的去世，并没有在宫里引起太多的伤感。她从前身边跟着的那些人，大多数也都早早地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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