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欲望迷失了人的双眼,身在局中,难免一叶障目,看不清局势。
陆烁心中兀自想着,手中动作却半点不慢,跟随众人继续行礼。
看到这副场景,不论张静修与萧赐私下关系如何,此时俱都是一副和和敬敬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
“免礼!”
张静修笑了一下,率先答道。
哪怕萧赐再怎么不服气,此时也只得咽下。
与那些虚无缥缈的煊赫相比,实打实的权力才是更有力的。
张静修无论官职、资历都在他之上,不管怎么说,此时都轮不到他张扬。
想到这里,萧赐哼了一声,闭上了嘴。
“谢过大学士。”
众位庶吉士又行了一番礼,这才起身,整齐的站在正堂之上,等待聆听张静修教诲。
张静修瞥了身旁的萧赐一眼,略咳了咳,方才道:“尔等能从几级科考中杀出重围,已属不易,而今又过了庶吉士考试,更是难得,都称得上是本届同科中的翘楚……但翰林院乃是文气聚集之地,人才辈出,尔等既来到这里,就该收起轻狂之心,尊重前辈、礼数周全,切莫动井底蛙之心态,否则,惹人笑柄是一方面,若是不小心失了圣心,那就谁也救不了了!”
说完这些,张静修抹了抹山羊胡,又瞥了萧赐一眼,颇有些深意。
萧赐见了,心中恼怒。只是碍于诸位庶吉士在前,到底不好发火,只得忍了。
见此,陆烁不用莞尔,原本的担忧也减轻了些。
这俩人针锋相对,看似针尖对麦芒谁也容不下谁,但这样赤裸裸的针对,反倒比背地里玩手段要好得多。
至少不会背地里被咬了一口,却还不自知。
“下官谨记!”
谁都看得出来,张静修此番话是特意说给萧赐听的,不过这话确实很有道理,众人倒也不反感,一时间点头连连。
萧赐脸色更黑。
张静修看到萧赐吃瘪,这才觉得满意,眼睛终于看向下方,一下子看到了人群中的周茂。
周茂作为圣上钦点的状元郎,自然十分引人注目,此次依着位分,恰好站在人群正中央。
张静修眼睛一颤,眉目垂了下来。
只听他道:“咱们做臣下的,第一要义便是忠君之事,切莫为了一丝小利,便做出为大义所不容之事!”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周茂,明白张静修此番话,是特意为敲打周茂所说。
周良甫所犯之事,在场诸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多新科进士本就对周茂的状元功名不服气,此时张静修如此一说,立刻博得了许多人的高声赞同。
简短一句话,竟就将周茂与所有的新科进士对立起来!
陆烁心中暗骂了一句老混蛋。
周良甫是为谁做事?别人不知道,身为太子党的张静修却不可能不知道。
周良甫为太子背锅就还罢了,如今周良甫倒了,张静修竟还这般敌对周茂,简直是无耻至极!
陆烁听了已是如此愤怒,更别提周茂了!
不过陆烁转头望去,却发现周茂面色平静,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见他如此,陆烁微惊,不过想及他平时的为人,陆烁就又释然了。
反倒是一旁的张静修和萧赐见周茂如此,暗道一句:这后生好生沉得住气!
萧赐笑道:“张大人此话错了,这些庶吉士全都饱读圣贤书,忠君爱国之理都是懂得的,何以会犯此等错误?再者,日后前途如何,自身是一方面,这领路人又是另一方面……若是他们将来误入歧途,你这个首讲学士也难逃其咎啊!”
竟是将机锋又打了回去!
萧赐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见这周茂惊才艳艳,且气度沉稳,一看便是可成大事之人,非池中之物,顿时起了拉拢之心。
张静修这个老古板睚眦必报,萧赐可不会!
管他周良甫曾经跟过谁,只要这周茂有用,拉拢的过来,那便是好的!
再者,即便拉拢不过来又怎样,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坏处,还能给张静修添些堵,岂不快哉?
下头的庶吉士们可都不是傻子,见这两人斗起口角来,也不敢阻拦,全都沉默着立在下方。
张静修冷哼一声,斜乜他一眼,冷笑道:“如此说来,若下属日后作奸犯科,岂不都要赖在长官头上?真真是可笑……”
“哎~”
萧赐回的一波三折,颇为气人。
“张大人可不要放大概念!我说的可是忠君一事,若没人领着,小小京官何以敢这么做?呵呵……至于其他的,那边跟我无关了……”
“你……”
张静修险些要被气吐血。
萧赐话中的意思,可不就是在说周良甫之祸,全部起于轩德太子吗?
不过萧赐这话说得隐晦,也没有点名道姓,张敬修倒是不好反驳。
且若是反驳了,反倒是给人心虚之感,让人更是妄加揣测,那对轩德太子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想到这里,张静修面色更黑,说道:“总之,忠君之事总归没错,诸位定要牢记在心,切莫失了分寸,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第479章 任务
这样说着,张静修的一双眼睛向下扫视了一圈,尤其停到周茂面前时,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很显然此番话是特意为他说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
陆烁这样想着,双手慢慢握成拳,担忧的目光看向周茂,不过却见他神情麻木,面上半点反应也无,只有一双眼睛泄出些冷意,对张静修的话不置可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今张静修是他们的长官,若是此时周茂反驳于他,势必会被他拿来大做文章,到时吃亏的便是周茂了。
这个道理,陆烁懂,周茂自然也懂!
“下官明白!”
两人跟着众人一同低头行礼。
张静修看着周茂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才笑了。
他此番这般针对周茂,为轩德太子抱不平是一方面,但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私心。
当年周良甫官至吏部尚书,乃是数一数二的高官,张静修这翰林学士的官职虽清贵,跟周良甫却是没法相比的,当年也没少在他手上吃亏,此番报复一二,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根本没什么可愧疚的。
一旁的萧赐见到此景,笑笑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暗乐,待到张静修将周茂彻底得罪狠了,便是他该出手的时候了。
接下来张静修便说了些升迁之类的事宜。
“翰林院史官每年评官升迁一次,由本学士出考题,列位大人共同勘定,再与平日表现相结合,两边都通过了,才算最终审核通过。因此,尔等想要三年期满拿到好评,就需尽心办事,到时本官与诸位大人自会看在眼底,若是不实心办事,本官也能看得出来。因此,切不可心存侥幸,打些小聪明,反倒自误了。”
“下官明白。”
下首的庶吉士们听到张静修如此说,纷纷拱手应是,态度诚恳,看的张静修连连点头。
到了此时,玉堂内气氛猛的一松,陆烁便知道,张静修这是敲打完毕了,而张敬修也终于吩咐庶吉士们就坐,同时又让小吏上茶。
陆烁喝了口茶,微微润了润喉咙,那边张静修就已经继续说了起来。
“无论做何事,都该一步步来,切勿好高骛远。尔等身为史官,又是初初进了衙门,便先从修撰典籍开始吧!一个月后便是圣上千秋节,每年这个时候,咱们翰林院最紧要的,便是重修《大齐典律》。”
《大齐典律》?
对于这个名字,在座众人都不感到陌生,《大齐典律》乃是太祖皇帝在位时颁布的律法总括,历代皇帝都极为重视,甚至大齐科考中也偶有涉及,每隔几年便要重新修撰一翻,做些补充完善,此番重修《大齐典律》,想来也是惯例了。
想到这里,在座众人心中都有了数,连忙放下茶盏,齐齐拱手回道:“臣等定不辱命。”
“好好好!”
张敬修摆手笑了起来,显得极为满意,他说道:“原本还担心人手不足,如今有了尔等英才加入,也事半功倍了许多,想来定能在制定日期前完成。既然如此,本官就先做些分工:由周修撰总负责此事,两位编修从旁处理,其余众人听从三人吩咐行事,这个安排,诸位可有异议?”
说罢,他目带询问看向众人。
众人自然没什么异议。
周茂乃是状元,两位编修,一位是探花,一位是榜眼,由他们来负责再合适不过,其余人便是眼红,也只能心里想想罢了!抗议?谁让你技不如人!
被点名的周茂陆烁自然也没什么异议,虽然张静修的敌意让人气愤,但《大齐典律》何等的重要!便是再跟张静修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此事来做文章。
“好!”
张静修摸着胡子笑了,他说道:“好,本官处事一贯公允,不会让用心办事的人吃亏,也不会让无所事事的人得意,若是诸位办事得力,本官会向圣上谏言,为诸位加功一等!”
听到张静修如此保证,下首的庶吉士们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不已,连连保证起来。
“周师兄,今日这事,你怎么看?”
等出了玉堂,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陆烁和周茂孙哲三人便带着东西出了翰林院,折身往府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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