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茗脑中念头一转，又皱眉问道：“谢令善是如此说的？他哪来的底气？”
“奴婢打听了一下，他手中有一大笔钱，应该是前不久刚得的。奴婢无能，不知道谢令善是从哪儿得来的钱。”翠怡惶惶不安地说道。
冯茗脸色渐渐发黑起来。
她很容易就想到了被软禁的谢老夫人，想到了冯萱的嫁妆铺子。
谢老夫人总归是掌家多年，还有丰厚的陪嫁。冯夫人光是传出那些谣言，将冯老夫人困在冯家的深宅内院中，已经是耗费了心力，可没人手去接管冯老夫人和冯萱的嫁妆。冯茗虽有人手，可她是出嫁女，妹妹和娘的嫁妆怎么都轮不到她来管理。她也如翠怡所预料的，不想和冯老爷、冯夫人彻底撕破脸。这会儿她不管冯老夫人的事情，完全不沾手，冯老爷、冯夫人为了堵她的嘴，得了好处，也少不了她一份。冯茗最近就正在装病，看冯老爷和冯夫人如何收场。他们要做得万无一失，那她就拿了东西闭嘴，要做得不妥当，她可以到时候再跳出来，将两人推上风口浪尖，进可攻，退可守，再好不过。
但要是冯老夫人和冯萱的那些嫁妆早被人掏空了，那冯茗这会儿作壁上观可就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
冯茗心中恼怒冯夫人的无能。就是不能接手冯萱和冯老夫人的嫁妆，找人看起来都不会吗？
她的闹恼也不算错。冯夫人的确是有了疏漏。她就是对冯老夫人下了手，可心里面还是有些发虚的。违逆婆母，大不敬。为了儿子，冯夫人豁了出去，事情真的做了，又有些瞻前顾后。她到底是个外姓人，是媳妇，冯老爷还在任上，就是她现在捏着冯老爷给她的信件，她也要害怕冯老爷将来会不会以此事为由头，将她给休弃了。夫妻感情、冯老爷的人品，这两样她都觉得靠不住。这一心虚，瞻前顾后，有所疏漏也是常理。
冯茗吐了口浊气，对翠怡露出个微笑来，“你做得很好。”
“奴婢不敢当。奴婢只是……奴婢只是想到了小姐……”翠怡嘤嘤哭泣，“小姐死得那样不明不白，奴婢一直无法忘怀。小姐的身体向来很好，之前都好端端的，没道理突然就小产了。谢令善在那些天……还有翡翠姐姐，她向来能干，又是个聪明的，怎么会……奴婢一听到谢令善和卫宁宁的话，就禁不住要想……”
冯茗的目光锐利，忽然就咧开嘴，笑容更灿烂了，“你说的是，这还真有可能的。你是个好的，我会记得你的。这件事……我这就和老爷说一声，将那对狗男女抓回来审问！”
冯茗那一声夸赞倒不假。她从没把翠怡放在眼中过，印象中的翠怡就是冯萱的出气筒，后来多了点印象，也不过是老实。这会儿看翠怡，冯茗觉得这奴婢不算聪明，但就忠心老实这两点，就很可取了。冯茗御人严苛，容不得沙子，却也知道赏罚分明。对做得好的，自然要予以嘉奖。
翠怡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找到了下家，可以安下心来了。
冯茗果然派人去找了罗世昌，和罗世昌说了这件事。事关数万两的银钱，其中还有一部分，本来预计就是要落入冯茗口袋里的，最近被洛凌偷了不少银钱的罗世昌哪会等闲视之？还有卫宁宁那犯官之女的事情，又可以做点文章。罗世昌就积极起来。
谢令善和卫宁宁被衙役抓走的时候，还不知道这背后的缘由，只当是冯茗不择手段了，要将两人打死了再算。
卫宁宁怕得不行，想到了年幼时被抄家的场景，真正哭了出来。她还恨上了谢令善。这谢令善无能，朱家讨好不了，冯家对付不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连累得自己经受困苦和屈辱。要当初救她的不是谢家，是其他人，说不定她还是官家小姐呢！
谢令善也惶惶不安，但到底比卫宁宁多了几分冷静，被堵住了嘴巴无法叫屈，只能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脱困。
罗世昌要办了谢令善和卫宁宁，当然不能私下将人打死了。他处在风头正劲的时刻，御史都盯着他呢，他就绝不能性差踏错。
罗世昌和冯茗交流过，又问了翠怡。翠怡答得滴水不漏，让罗世昌心中有底。他又让师爷去查卫宁宁，很快查到了邰康的卫主簿，这就更加胸有成竹了。
罗世昌升堂，公开审理此案。
谢令善和卫宁宁被衙役压跪在公堂之上，心里面还七上八下呢。两人都觉得这是机会，又觉得这非常不妙。
洛凌就飘在公堂中，等着出手。
罗世昌一拍惊堂木，过了场后，就让人将翠怡带上来。
谢令善和卫宁宁至今不知道罗世昌要审问什么，见到翠怡，两人目疵欲裂，不约而同想到了那几万两银子，当罗世昌要审他们偷窃讹诈呢。
翠怡跪地，绝口不提银票的事情，反倒是说了自己无意间听到的那番话。
谢令善和卫宁宁只听到了一个“卫”字，就大脑一片空白了。
罗世昌拍了惊堂木，威严喝道：“犯官之女卫宁宁，你可有话要说？”
卫宁宁张口，本能地就要喊冤，没想到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她自己没发出声音，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出现在公堂上，那猖狂的笑声听得人心中发颤。
“哈哈哈哈！没错，我就是卫南天之女。我父亲命不好，被上峰抓住了把柄，还所托非人，将我交给了谢家这一家子穷酸，害得我沦落到现在的下场！我本来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的！都是那个姓崔的狗官，都是谢家！哼！谢家穷酸，但人够蠢，也就这唯一的优点了。谢家两个老不死的给我脸色看，那贱妇冷着我，那又如何？我不过哭哭啼啼，装装病，就将谢家两父子捏在手心，将他们三个狗东西给活活气死了！”
不是的！不是！卫宁宁心中狂喊，但有些底气不足，急忙转头看向跪在旁边的谢令善，就见谢令善震惊地看着自己。
“现在要死了，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我从来没看得起你这穷酸过，要有机会，我早就另攀高枝了。你真当我会喜欢你这种没用的男人？”卫宁宁的声音充满了鄙夷。
这当然是洛凌弄出来的声音。
第945章 冥婚鬼新娘（五十三）
洛凌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光是让当事人，也就是卫宁宁惊恐，还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姑娘居然是这么个阴毒的人。
卫宁宁心里疯狂呐喊，可没人能听见她的心声。
让她更无措的是，她忽然听到了一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声音。
“真的不是吗？你真的不是这样想的？你做过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那声音语气平稳，无悲无喜，无怒无怨。卫宁宁听后一阵恍惚，忽然间就从久远的记忆中想起了一个声音来。
“你不舒服就去休息吧，今天不用跟着我学针线了。”
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双死寂的眼睛。
她曾经洋洋自得，想着自己将这个人愚弄在股掌之间，现在想来，是不是……
卫宁宁打了个哆嗦，生出了巨大的恐惧来。
“谢夫人……是你……是你！”卫宁宁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这声音只有她和洛凌听到。
洛凌从上帝视角看过卫宁宁的人生，也见到了谢令善的母亲，模拟一下她的声音不是难事。
“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卫宁宁的牙齿都开始打颤，恐惧得再也说不话来。
另一边，谢令善失魂落魄，盯着卫宁宁看了半天，好像不认识她这个人了。可转念，他就想到了洛凌让薛大夫说的话。有仇，卫宁宁的确和他们谢家有仇。谢家救她、养她，自己如此保护她、照顾她，她就是这样看自己的？谢令善愤怒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狼心狗肺！你到底有没有心的啊！”谢令善怒吼道。
卫宁宁一个激灵，看向面目狰狞的谢令善，在公堂和鬼魂两重的压力下，终于是崩溃了。
“谢令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对谢夫人是什么态度，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不过是掉两滴眼泪，咳嗽两声，你就顶撞你亲生母亲，说她虐待庶女，还说她善妒。当初那些话，需要我重复来提醒你吗？！”卫宁宁大哭起来，“我只是想要过上安稳日子。你们谢家是怎么对我的？你母亲那个毒妇，逼着我给你们谢家做牛做马，拿我当丫鬟一样使唤，又是缝衣服、又是烧菜做饭。还假惺惺地说是为我好！哪有官家小姐去学这个的！她就是故意磋磨我！要不是我机灵，我都活不到这么大！”
谢令善怒不可遏，扑过去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卫宁宁脸上，“你才是毒妇！你居然这样戏弄我！你这毒妇！”
洛凌已经解开了法术，看这两人互掐，退远了一些。
卫宁宁被打了，就尖叫起来，“我戏弄你？明明是你自己心甘情愿！你这没本事的穷酸，只知道靠女人！原本想要靠朱家那个死人，后来靠了冯家那个贱人！你除了靠女人，你还有什么本事？别说的你好像对我很好似的。我跟着你，吃糠咽菜，住破瓦房，你哪来的底气说对我好？”
外头围观的百姓看得热闹，议论纷纷，罗世昌却是皱眉，拍了惊堂木，让衙差将两人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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