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之光 (阿竟)

“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山爷回答。

“你们知道，你们，你们都知道！可是……可是，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这么开口说着。

龙且想牵住我的手，可我，却躲开了。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的无辜，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那样可怜的表情，让我几乎都不敢看他……

“掌柜的以为，我们为什么会瞒着你呢？”山爷这样问着。

而当他问出了这句话的时候，我，愣住了。

——我没有想过这个理由，我只想过他们在欺骗我，他们在瞒着我，他们并没有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可我，却从来没想过这个原因，究竟是什么？

是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瞒着我呢？

“掌柜的可曾想过，你自己，究竟是什么？”山爷又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我迟疑，我自然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了，我是人，我是当铺的掌柜，我是苏竟暖，可在山爷眼中，我究竟，又是什么呢？

“你还记得几十年前的一场屠杀吗？”山爷和我说了一件事情——那是非常有名的一场屠杀，那一场杀戮，几乎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记住了那一族的残酷。而后的几十年里，我们都在纪念在那一场杀戮之中，被屠杀的人命。

只是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山爷会说这件事情。

“那时候，死了多少的人呢？”山爷问我。

我说了一个数字，那是在古代，几乎是一个小国家的百姓人口数目——所以那一次，说是屠国之祸，亦不为过啊……

“是啊，这么多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为什么，会死了这么多的人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

虽然在历史上，那是因为对方的残忍而贪婪所导致的灾祸，可当山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却直觉觉得，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

“那是所谓的凶星。”山爷又说出了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名词。

“凶星？”我重复。

“是的，当铺的位置，并非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掌柜的所在，它可以随意移动位置。”这几乎可以算是一个移动城堡一样的所在了。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山爷突然和我说这个。

“几十年前今天，当铺所在的位置，并非是这座城市。”山爷说出了这样的话。

“难道，是在那座城市吗？”我开口问着。

山爷点点头。

“言铃有言铃的能力，你有你的能力，每一位当铺的掌柜，都有他自己的能力——而那时候，在那个城市之中的当铺掌柜所拥有的能力，就是所谓的‘凶星’。”他说，而说完之后，他突然叹气了——山爷，竟然叹气了，“并非每一位掌柜，都会走在正轨上，总是会有人，误入歧途的。”

“山爷的意思是，那时候的那位掌柜，误入歧途了？”我问。

他点点头。

“普通人误入歧途，不过只是杀几个人而已。”他说话的时候，是如此的轻描淡写——是啊，几个人的人命，在他的眼中，似乎确实不过如此而已，只是人命之重，在如我这样的人类的眼中，却有不一样的意义。

只是我，并不怪山爷。

因为他是和我不一样的。就像蝼蚁和大象一样，他们所看到事物的本质，是完全不同的，而当铺掌柜的身份，非但是与他们平齐，甚至，是驾驭！

所谓彼岸的主人，要有人类的怜悯之心，却也要理解那个世界……

“而如果当铺的掌柜误入歧途的话，所造成的危害，却不单单只是死几个人了！”山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我，那仿佛狐狸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如此耀眼的光芒。

“山爷不告诉我，是怕我误入歧途吗？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我有些尴尬的笑笑。

“暖暖……你也许是无意识的……可……难道你没有发现什么吗？”龙且突然开口，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而这点语气，却是如此的不自信。

当这句话说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眼前，黑了。

可那黑暗，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一瞬间之后，仿佛将黑夜驱散的黎明骤然间出现，我的视线，又回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可我眼前的龙且，却并非是龙且该有的模样。

——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不！不！山爷，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龙且会……”我极为浪费地问着山爷这样的问题，语无伦次的，含糊不清的。

——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山爷并未回答我，他只是将桌子上的紫砂茶碗拿起，轻轻喝了一口而已。

“没事的……”龙且对我笑笑。

他变回了巨大的兽型，然后，示意我坐在他的背上。

当我坐在他的背上之后，他一跃而起——我一瞬间，就来到了天上，脚下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渺小，可我却并未丧失我原本感知冷热的感觉，天上非常的冷，而当我瑟瑟发抖的时候，龙且身上的白色毛发骤然之间变长，将我包裹成了一个茧。

——里面，很暖和。

如果是平时，龙且是根本不会做这样的动作的。

哪怕是在这样的高空，也未必不会被人发现他的踪迹，现在的通讯实在太发达了——只是这一份发达，还是无法让许多人接受UFO，UFO的宣传已经百年了，人们还无法接受，更何况是神话故事里的饕餮呢？

不过龙且此时之所以会如此的肆无忌惮，是因为——别人根本看不到我们。

可我此时，却并未被所谓的死亡的恐惧所笼罩。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还能感受到高空的寒冷，感受到龙且所带给我的温暖——这是死后的灵魂，所感受不到的。

这就是死与活的区别。

如今的我，恐怕，就是所谓的生魂吧。

第一卷 第119章、我的世界（二）

来到学校之后，龙且落地。

可我眼前所见的，不过只是一堆残骸而已——一堆大火焚烧了许久之后，所遗留下的黑色的残骸……

“怎么会……我明明……”我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废墟的残害，并不是前几天才烧毁的，分明已经被烧毁了有一些时间了，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明明……

明明……

“是在九月一号前一天大火烧起来的。”龙且站在我背后，这么开口，“八月三十一号的时候，学习突然起了一场大火，里面虽然有人逃了出来，但大多数人，都……”包括老师，包括学生。

很多来这里上学的学生，都本非本市人，他们有些人八月三十一号的时候就住进了学校里，有些人则更早，他们期待着新学期的到来，可就是这样，才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因为我是本市的人，不需要提前到校，我可以在九月一号的时候坐一辆公交就到学校。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没有遭遇那场大火。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在九月一号就烧毁的学校，在我入学的时候，却依旧是如此的完好无损呢？

仿佛知道我心中的疑问，龙且开口说道：“因为你的身份，是与别人不一样的……虽然这世上有许多与你职责一样的人，白苏，成星海，黄羽……但是，他们都是与你不一样的，你的身份，你的力量，都是比之更强大的存在！”

“是因为我？”

“是因为你。”

“我做了什么？”我开口问着龙且，我急于知道答案，可我又如此害怕知道答案……

“暖暖。”龙且开口叫着我的名字。“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你要知道，造成这件事情的，并非是你，并非是你导致他们的死亡……”

“尘归尘，土归土，如果他们死了，他们会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可，可为什么，他们会到这里来呢？”我问。

龙且沉默。

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回答：“是因为暖暖，你的愿望啊……”

“我的愿望？”

“你的愿望。”

……

“因为你很渴望大学的生活，可暖暖你的身体在陈言的庄园之中，却支持不住了——可你并不知道，你以为自己只是累了，因为这样，所以灵魂才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而正是因为你的愿望，所以这所学校，才看起来似乎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龙且说。

“只凭着我一个人的力量？”我有些迟疑。

“我听山爷说过，曾经有一个当铺掌柜曾助一王攻打别的国家，而那时候，他操纵的，是人的尸体，而那并非只是一般的操控尸体的术法而已，他是真的将尸体的灵魂，留在了人间……”

“我……我难道也是……”我迟疑。

“差不多吧，只是暖暖非但将他们的灵魂留在了人间，甚至构造出了一个世界——一个暖暖脑子里所有的，一个大学生该有的世界。”龙且说，“那个世界，活人无法进来，他们所见到的，不过只是废墟而已，可暖暖与那些人却可以进入，他们仿佛活人一样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