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顺了会气后才挥开宦官,指着高阳又说,“你给我说,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高阳也说不清楚,她只说,“父皇,儿臣不喜欢房俊。儿臣要与辩机在一起,还望父皇成全。”
李世民一听,只觉得心口都疼起来。更不说房遗爱听后,气得额上青筋暴出。没想到夫妻几载,高阳竟然就这么干脆的说不喜欢。
房遗爱原本是打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特地到李世民面前来告状的,但他没想到高阳比他还狠,直接就闹着与他和离,再让李世民为她赐婚辩机。
李世民被她一句句的话弄的心口疼的厉害,半句话都不愿意说,直到去寻找高阳的金宝神枕的人来回话。
李世民让人进殿回话,来人行礼后对李世民说,“陛下,我们里外搜查了辩机和尚的禅房,并无发现金宝神枕。”
这时候,高阳早就承认自己与辩机有情,有没有找到金宝神枕早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高阳却在知道李世民去寻金宝神枕后,再次说,“我确实将金宝神枕赠与了辩机。父皇,我与辩机是情投意合的,望父皇成全。”
李世民连一眼都懒得再看高阳,转身问是否已经将辩机拿下,下头的人立时回话说已将辩机收押,等候发落。李世民正想要重重发落,外头又有人来报,说是程知节与连音有要事面圣。他本不想见,但禀报的人又添了句,说是与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的事情有关。
他没想到这程知节竟会这么迅速就知道了消息,当即就让程知节进殿。
很快程知节便带着连音一块儿进了殿来,两人向李世民跪拜叩首,等李世民喊了起后才站起来。
“程爱卿,你说你有要事要说,是何要事?”李世民沉着声问。
程知节还不及说话,身旁的连音已经踏前一步,托举起手中物对李世民说,“今日我是特来奉还公主的金宝神枕的。”
这话一出,不但李世民注意到了连音,就连高阳和房遗爱都齐齐看向了连音。
李世民迟疑的问她,“你来奉还金宝神枕?”
“是。”连音抖开了手中包好的物件,果然露出了金宝神枕。
高阳一看就炸了,“为何会在你手上!”
连音偏头看向高阳,微微一笑,“这金宝神枕原是公主赠与辩机和尚的,不过他不愿意受,所以就转于我手,希望我能还给公主。我怕公主到时候会怪罪辩机不识好歹,对他不利,故而一直都不敢归还。”
李世民听着有些糊涂,这不是高阳和辩机的定情之物吗?怎么从连音口中说出来的,又不是那么回事呢?
高阳却俏脸生寒。
李世民狐疑的看看高阳和房遗爱,又看看连音,最终让连音详细说说。
连音应李世民要求所说的故事自然与高阳说的截然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高阳确实喜欢辩机。
李世民越听越觉得糊涂,干脆让人将辩机带来,准备来个三方对质。
辩机虽是被押解进殿,但他并无半点慌张与惧怕,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一步一步仿佛是踏莲而来。要不是当下这事糊里糊涂的,李世民见了都要忍不住赞一声,真是佛陀在世。
“沙门辩机,今有驸马房二郎说你与高阳公主私下互通,高阳公主也已认下。但程府大娘却说你与公主是清白的,你倒是如实招来,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辩机视线两旁一瞥,高阳和连音俱齐齐看着他。
一一与两人对视一眼后,辩机收回了视线,双手合十向着李世民一礼,说道,“贫僧乃是出家人,怎可能与公主私下互通。”
高阳面上一僵,眼底盛满了失落。
连音与之相反,满面放心的笑。
辩机(完)
当事情水落石出时,高阳还在竭力强调着她与辩机是有情的,还望李世民成全她。
辩机在一旁不声响,眉目间皆是活佛般的慈悲。
因是在李世民的面前,连音也不敢多加造次,但望着高阳的眼神却是十足的戏谑。
高阳看见后立马就炸开了锅,也不顾这里是大殿之内,众目睽睽之下就要上去撕连音,口里尖叫,“都是你,是你勾引了辩机。我打死你这小贱人。”
连音眼明手快,当即往辩机的身后一躲。
高阳这时候哪里还顾得辩机,手中的力道一视同仁。辩机瞬间就被高阳挠出了几道血印子。
李世民看着异常愤怒,只觉得高阳既令他失了面子,又觉得她辜负了自己对她的宠爱。一面命人架开高阳,一面恼怒的质问房遗爱,“连自己的媳妇都管不好,你还能管好什么?”
房遗爱不敢吭声,心里却也委屈的不行。管?他能管得了?
李世民看看那仍在发疯的高阳,彻底失望的别开眼。再看看房遗爱,因为妒忌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半点没有他父亲的风范,也是叫李世民失望透顶。
这夫妻俩真是天生一对,全叫李世民瞬间就失去了往日的宠爱。
李世民当即下令,高阳心性不纯,性格不温,特令她今后在房府里修身养性,不得外出。至于房遗爱,则因胆大妄为,故停职一载,勒令其好好反思所为。
两人被待下去后,李世民想起还在殿内的辩机。
而对于这事情中的受害者辩机,他却望向了正被程知节拖到身边的连音,“程卿,你女儿与辩机和尚又是何事?”
程知节心里一咯噔,这是处置完自己女儿后,心里仍旧忿忿不平,便想着要来处置他的女儿了?
他正想着要怎么回答李世民时,连音冲着李世民盈盈一拜,“不敢欺瞒陛下,我一直心系于辩机和尚。但我也知辩机心里只有佛法无边,只想着普度世人。所以我便曾暗自发誓,若我的诚心能感动他,他愿意还俗娶我是再好不过。如果他觉得这世人更需要他,他放不下,那我也无怨无悔。他普度世人一世,我今世便也不嫁,等着他。”
连音抬起视线,瞥向了辩机,对方正因她这番话而面露惊诧。比起刚才面对与高阳互有私通的指控时的淡定从容,此时他显然有情绪翻涌。连音向着他微微一笑,垂下了眼眸。
程知节横眉竖目瞪着连音,很想说她胡闹,但是碍于在殿内,他只得忍下。
李世民却笑了,“你倒是痴情。”又问辩机,“辩机和尚,这回你又如何说?”
“陛下。”连音抢声道,“不知者无畏,还请陛下怜惜。”
辩机望着她,李世民也望着她,最终李世民挥了挥衣袍,“罢了,既如此,你们私下说去吧。”
连音冲着李世民一拜,不甚感激。
辩机经此一劫,李世民为安抚辩机,当即让亲卫将他送回了弘福寺,第二日还特别下诏厚赐了不少东西。
当天回到寺内的辩机与玄奘在禅房里私谈了一日一夜,待到第二天踏出禅房后,辩机便写了一张纸条让人递去了程府。
连音接过那纸条看了眼,禁不住笑了笑。也是提笔,回了一封书信。
辩机接过信看后,竟不知是该笑,亦或者是感慨悲伤。
至于连音当着圣面说了不嫁,事后哪怕程知节想强行给连音许配婚事也无法做到。
过了几年,连音干脆搬出了程府。彼时辩机已随玄奘入驻了大慈恩寺,她便在大慈恩寺外建了草舍,也过起了清修般的日子。程知节和夫人心痛她的一意孤行,只能不时派人来送些物品来。
对于她这痴情行为,一开始是长安城里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话,但随着年月增多,这笑话却渐渐扭转成了可歌可泣的颂赞。
悠悠几十年岁月眨眼便过,皇权更替,皇位也换了一代又一代,只不过世道再如何变都影响不了辩机在世人眼里的活佛地位。待到武皇登基后,佛家高于道家,玄奘已逝,身为玄奘的高徒,辩机便成了最为人敬仰之所在。
这一年,辩机已八十有二。他自感大限将至,将一切身后之事交代给弟子后,他忽而想起了那位当着圣面直言终身不嫁,只为等他还俗的小姑娘。
自面圣后,他们再没见过一面。那姑娘也像变了性子一样,再没有不合礼教的硬凑到他面前。这之后他一心扑在译经与佛道之上,想以此真正忘却红尘俗世。可到此时他才敢正视内心,他其实一直不曾忘记过那小姑娘,就连她长什么样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寺内弟子禀报说寺外草舍的婆婆要见辩机。那婆婆是谁,与辩机有何渊源,寺内的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辩机从未曾当面提点过,但大家仍知道那位婆婆是不能怠慢的人。
辩机愣了一愣,不多想便答应了见她。
记忆中的小姑娘如今已成了老妇,只不过她的头发依旧乌黑,面上的皱纹也比别个妇人的少许多。她见了他,习惯性的一笑,一如当年他记得的模样。
两人一站一坐互望着,岁月长流洗刷了几番,可彼此再见时,竟不觉有多陌生,仿佛日日都相伴着的。
辩机想打破沉默,告诉她自己大限将至之事,结果反倒是她率先开口说,“我知晓你大限将至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辩机念了声“阿弥陀佛”。
连音忽而扑哧一笑,“早知你如今长成了这副干瘪小老头的模样,我便不来看你了。”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