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胭就叫住,笑道,“急什么,我第一次给小侄儿送礼物,单单两匹缎子可不是太寒碜了?昨天母亲不是送了我好些贺礼嘛,分一半给她。”
“一半?太多了些吧。”晓萱不解。
“给自己侄儿的,多一些何妨?”若胭声音缓缓,目中闪动清凉而玩味的光彩,“你只管送去,还要明说,这是母亲送给我的一部分罢了,东西太多,我疼爱侄儿,分一些给他。”
这个事可怪不得我了,我本来不愿张扬,就怕你知晓我收了厚礼要妒忌,谁知你已显摆到我眼前了,我总要噎你一噎也是,半年前你生辰,和祥郡主可是只给了你一对碧玉钗,今天,不妨也让你开开眼界,你想攀比?我就给你个攀比的实例。
晓萱恍然而笑,依计去办。
不多久,晓萱回来,这几天一直苍白的脸上难掩兴奋,轻声道,“三奶奶,您是没见着大奶奶看到奴婢送过去的东西时的那张脸,一时青一时白,眼珠子却是火红的,煞是精彩。”
“不管她。”
不过是为敲打她一下,叫她别再狂妄自得过了头,有事没事来找茬就好,至于她的脸是怎么青的、眼是怎么红的,想也想得出来。
霁景轩里,何氏这会子正如晓萱所说,面色精彩纷呈,目光在一桌子的物什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华光耀目的珠宝、缂金缕银的绸缎,一样样都扎在她心窝里,痛得她直想咆哮,这还不算,其中两匹缎子香气扑鼻,好生面熟,略一转心思就想起,这本是自己送给若胭的,如今她原封不动的又送回来,想必是已经看破自己的用意了。
这么说,她脸上那几颗红点的来历,她也知晓了?
心,忽地就打了个颤。
何氏捏着手帕,慌乱无绪的想着心事,猛的听身后传来一声烦闷的问话,“一个人在这做什么?这么多东西,哪里来的?”惊得浑身一抖,回身一看,只见数日未归的云懿钧正缓步走近,惶恐之后,难忍的委屈蓦地涌上,扭身扑过去,戚戚哭道,“大爷可算回来了,却不知我过得好苦……”
“何事这般苦?”
……
午后半晌,云懿霆归来,果然周老爷子病势又沉了几分,若胭心中难过,劝他多过去陪护,云懿霆亲亲她,点头。
酉时将尽,天色暗下,院子里灯笼亮起,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摇得一院的光影迷离,明暗交错斑驳。
两人正用着晚膳,挨坐着低言细语,透过雕花的红窗棱,柔柔烛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凑在一起,温馨甜蜜。
忽有个霁景轩的小丫头赶来,在晓莲的引领下来到两人面前,行礼禀道,“大爷请三爷过去有话说。”
自若胭嫁过来,还从没见云懿钧找云懿霆单独说话的——许是有过,只是若胭不知情——今儿有什么要事?
若胭着眼打量小丫头,低眉顺眼,不像个“假传圣旨”的,心中一笑,自己这是被何氏一次次的陷害吓住了,但凡见了霁景轩的人,都要先疑心动机,莫不是何氏看了自己送的礼,一直嫉妒难受到现在?转念却想,她纵然有什么恶意,也没有胆量对云懿霆怎样,既是云懿钧的意思,爷们之间有什么事,总不必我操心。
云懿钧无非以长兄身份让云懿霆谨言慎行,往事不究也罢,如今正值国丧的特殊时期,千万不能做什么有损云家声誉之事,然他自己前不久才闹出没颜面的事,此时再训导弟弟,怕有些底气不足吧,兄弟俩估计说不了几句,就没了话语。
云懿霆面色平静的应了声,又夹了几道菜放在若胭碗里,这才笑道,“慢些吃,我很快回来。”
若胭起身送他出门,让晓萱跟着,却被他止住,按在桌前,“不必,你吃你的,晓萱留在你身边,我去去就回。”
亲兄弟见面,无甚要紧,若胭不再坚持,随他自去,却不经意间,眼风瞟到那丫头紧张的咬唇,心中顿生疑窦,再看云懿霆,已转过影壁出了门去,忙唤来晓萱,令她随后跟去,晓萱迟疑道,“三奶奶,主子才说的,让奴婢留在三奶奶身边,自是不能离开。”
若胭无奈的瞪她一眼,让晓莲过去看看,晓莲亦是不动,默了默,只道,“三奶奶放心就是,主子很快就回。”
若胭翻个白眼,放下筷子,再看饭菜,索然无味,缓行到厅,才坐稳,果然见云懿霆大步归来,心中顿时安稳,喜滋滋的迎上去,就着灯笼将他左看右看,不见异样。
云懿霆笑着捏她鼻子,“怎么?我和大哥说句话,还能有什么意外?”
看来真是自己多心了,与何氏无关。
若胭讪讪而笑,抱着他胳膊问,“那你告诉我,大哥找你何事?”
“问几句前日宫里的事,他也听说了我在赵二身边,不知真假,故而问问情况。”云懿霆挽她进屋,略有迟疑,随即轻描淡写的回答,“先帝驾崩之时,宫门重锁,除近臣要员之外,百官不得入内,因此个中内情,大哥不知。”
这个事若胭知晓,皇帝蹬腿这种事,哪能让文武百官都围在龙床前,乱哄哄的成何体统,何况,此事原在太后和太子的双重谋划之中,各有算计,宫门重锁是真,禁军遍布宫廷也是真,十六卫和各府府兵巡城是真,侯爷的军队整肃待战也是真,这些事,云懿钧知道的也不多吧。
“内有大姐夫,外有父亲,宫里宫外固若金汤,再加上你,应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吧。”
“呵。”云懿霆瞟她一眼,笑意温柔,“我都听说了,你竟然想到让晓莲去探父亲的动向,出乎我的意料,父亲兵营只是以备万一,恐太后联合地方驻兵围城,事情果如我们所料,当夜有探报来,霸州兵发一万,连夜奔袭京州,意图围城逼宫,被父亲于城外百里之外截住。”
这是若胭全没想到的事,历史书的情节原来就这么默默的发生在自己身边,若胭顿时感觉,自己走进了古代战争史。
“那,宫中如何?”若胭乍舌,“你当真假扮了内侍逼总管提前宣先君遗诏?”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想到云懿霆穿上内侍的衣服,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还要捏着嗓子说话。
云懿霆斜她一眼,也知她为何发笑,又捏她鼻子,无奈纵容道,“先帝驾前,就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也要退开,不扮内侍,怎能随赵二一同进入先帝寝宫,至于逼总管提前宣诏嘛,这种大逆不道又留人把柄的事,何必我来做?赵二身边有的是急于出头立功的人,我不过从旁助力而已,再说,那内侍总管也是个识时务的,眼见八皇子迟迟不到,太子已在殿中,殿门口围着黑压压的禁军,当即就反应过来了,无需逼迫。”
若胭瞠目结舌。
“大哥就是问你这些?”
“你以为呢?”云懿霆挑眉反问。
若胭想了想,把上午的事说了一遍,云懿霆薄唇轻抿,没有什么惊异之色,只将她轻拥在怀,拍着她头,温言道,“你做的对,不必多想,凡事都有我。”
若胭听他这话,又觉得他的反应有些与平时不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像是已然知晓,然而,如何知晓?
☆、厚礼
又过了两日,大夫人才出宫回府,一连在栖凤宫陪了宸妃娘娘数日,今既归来,想必娘娘那边已经安顿好,自她回来不久,一家子女眷又聚了过去,这是第一次非节日喜庆的全家聚会,内容与目标都很明确,是为向大夫人打听宫廷实况。
二房的婆媳几个各有心事,都不怎么说话,静观、静听,满堂上只听三太太和云归暮的声音此起彼伏,问个不休。
大夫人倒也没有过多隐瞒,详略得当的说了说。
云二小姐自入宫起,就颇受圣恩,虽说不至于宠冠后宫,也是恩眷不断、青眼有加,从初时的美人,到婕妤、昭仪,年初又晋位宸妃,稳稳当当,一帆风顺,古往今来,后宫硝烟不亚于前朝,血腥阴晦、起起落落都是惯常见的,似云归宸这般顺风顺水的,着实少见,除却先帝有倚重云家的原因,云归宸本身才貌双全、娴淑知礼,也是甚合帝心,故而才得这份独宠。
虽说帝王家无长情,然云归宸与先帝这对老夫少妻也算是难得恩爱,先帝归天,云归宸哀伤欲绝,甚至绝食求死,一心要追随先帝而去,连腹中孩儿也不想要了,知女莫如母,大夫人正是洞悉女儿心情,当日才匆匆进宫,连日陪在女儿身边,说是陪伴,其实说监护和劝解更妥当。
也是新君体恤加恩,钦尊为宸太妃,仍赐居栖凤宫不变,一应供应比同太后,又亲驾栖凤宫来探望,宽慰她静居养身,并金口玉言许诺,待孩子生下,男则封亲王,女则封公主,绝不薄待。
如此这般,又有大夫人从旁宽慰劝导,云归宸无话可说,方将那要死要活的心,渐渐的平和下来。
听到这里,若胭暗自唏嘘,说不上是怜惜她青春守寡,往后大半辈子都要深宫独守,还是惊叹她居然拥有一份凤毛麟角的皇室爱情,更多的只是感慨,各人命,各人路,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贫富荣辱,万般无奈罢了。
忽又想起云懿霆曾提到一个事,太后买通太医,在云归宸的汤药中下毒,意图害其母子性命,不知此事,大夫人是否知晓。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