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胭僵硬的摆手,阻止她说话,她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想飞快的离开这个地方,远远的离开……再不快些,自己就会控制不住哭出声来,会失去残余不多的理智。
晓萱一手抓一个,抓的死死的,低声求道,“初夏,先回去再说,不可意气用事。”
初夏哭道,“他是你的主子,你自然这般护着,我是三奶奶的奴婢,只见不得三奶奶一片痴心却被他这般践踏,今天豁出命去,只要当众问他一句良心何在。”
“初夏,回去。”若胭轻轻的喝住,泪水扑扑的往下落,“不要被人一而再看轻。”
有人从身后赶来,闪电般到了身边,一把将她抱住,“我们回家。”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隐约中有些急促,甚至没有等若胭反应过来,就抱起她出了门,利索的上了马车。
☆、取舍
“若胭,我……”云懿霆将她揉在胸口,轻柔的拭擦她的泪水,他知道,她都听见了,他有些懊悔,自己应该再等等,等她走远些再说,太子未必不同意。
若胭咬着唇,泪水不断的往外涌,她坚决的拍开他的手,扭过头背对他,嗓子里压着一百句话一千句话要质问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失望、痛苦疯狂的将她所有意识牢牢的控制,除了捂着心口,强忍着因难受导致胃里的翻腾,她再做不了别的。
云懿霆略使了些力,强硬的将她扭过来抱住,捧着她的脸颊,轻柔的吻着那满面泪水,“若胭,我们先回去,我不知你过来……”
若胭硬着脖子挣扎,只因他这句话,越发哭得汹涌,你不知我过来,所以毫无顾忌的沉醉声色,你不知我未离去,所以当众邀姬索娼,你若知道,便可以略作回避,是么?我本气愤太子戏弄,让我现身大庭广众,只是为了让大家见证你我的夫妻情深,引一阵戏谑笑闹,此时方知,太子就是要我来亲眼目睹你背对我时是如何的放纵依旧。
“云三爷,且慢。”后面有人拍马追上马车,隔着帘子道,“云三爷,菡娘哭闹,要您过去,请您立刻去一趟。”
若胭顿时一窒,还没来得及去看云懿霆的脸色,却听他道,“若胭,我必须过去一下,你先回去,我很快回来。”说罢,闪身下车离去。
车帘被撩起,很快又落下,车厢里空荡荡的像被摘去心脏的躯壳,太阳已经落山,西边金色的云霞灿烂美丽,映照着京州鳞次栉比的楼宇房舍、熙熙攘攘的行人,也投落在绣着锦绣花开的车帘上,将那些金针银线绣出的花朵映得娇艳无比,似乎活过来了,正在漫天霞色中芳菲吐馨,甚至透过繁花帘子照在若胭苍白的脸上,映出异常的绯色。
不窄的车厢,充盈着柔和的橘红,看上去温暖安详,若胭却在帘子落下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跌落到暗不见天的谷底,绝望的冰凉从身体深处蔓延到每一寸肌肤,冻住了所有橘红,于是,那艳丽得有些暧昧的颜色飞快的褪去,变得灰暗、清冷、透骨之寒,那寒意像刀子一样划破衣裳,尖锐的扎进心口,她猛地吸一口气,不由自主的弯腰,蜷起身体,双手紧抱,将头抵在膝上,那刀子就顺势而入,直没于顶,穿过她的身体,痛楚刹那间贯通全身。
“三奶奶。”初夏当先钻了进来,一把将她扶住,再看她面白如纸,目光痴直,身体不住的颤抖,心疼的“哇”的哭起来,冲外大喊,“晓萱,回府。”
马车一路飞奔。
“不!我不回去!”
若胭突然激动起来,往前一扑,揪住飘荡的车帘,声音带着哭腔,却坚定无比,“晓萱,停车!我不回去。”
不想回瑾之,那是他与她共同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有他的气息、有他存在的印记、连那里的空气中都回响着他数不清亲昵的话语,而现在,统统变成了笑话,变成了扎心窝的刀子,我不回去,不想在那里窒息而死。
“这……”晓萱为难的停下,垂首不语。
若胭死死的抓住车帘,哽声哀求,“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让我冷静一下,晓萱,不要带我回去。”闭上眼,眼泪就从纤长的睫毛中滑下,胡乱抹一把,满手尽湿,一团混沌中,若胭积攒起意志,软声求道,“晓萱,回去帮我取件外衣来,我在这里安静会儿。”
到底还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失控的惨像,不想任何人看见,只有初夏可以,因为只有她可以依靠了。
晓萱不动,她不能离开,她已经做错一件事,不该迟疑不定、让三奶奶跑去太子府,她不能一错再错,把三奶奶留在外面。
“晓萱,我冷。”若胭压抑着哭声,她真的觉得冷,云懿霆带走了全部的热量,留给她一个万古不化的冰窖。
初夏也急了,把对云懿霆的怒火撒到了晓萱身上,谁让她是云懿霆的丫头呢,“你快去啊,三奶奶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回去那地方做什么?徒让人气愤伤心而已,我陪着三奶奶,你快去。”
晓萱垂着头,便没再说什么,匆匆去了。
如今只有初夏了,若胭终于抑制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整个世界都黑了,彻底的没了光,也没有了希望。
出嫁之前,自己曾无数次担心云懿霆旧习难改,恐惧如影相随,紧紧胶合着甜蜜,嫁过来之后,随着他的温存与陪伴,自己慢慢的信任他,以为他真的为了自己改变,即使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他身边塞美女,自己也努力维持信任,可是,这才多久,真相就摊开在眼前,无需解释,眼见为实,这一次与以往又不一样,是他主动要的。
委屈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关闭不上,若胭扑在初夏怀里哭得歇斯底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用力揪住初夏的衣裳,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企图让自己稍稍冷静,可是激荡的情绪根本控制不住,如奔涌的洪水,冲破了意识,不唯血液的冲击、肌肉的紧绷,连五脏六腑都海啸一样翻腾起来,剧烈的拍打躯壳,若胭哭得急了,已经失去自我,觉得天旋地转,耳边是嗡嗡嘈杂的人语,胃里涌动着什么,一浪一浪的往上顶,似乎要吐出来,就死死的忍着,拉扯初夏,迷迷糊糊的道,“带我换个地方,人少些。”
这是大街上,虽然日落,人来人往依然不少,豪华的马车里传出女子嘶声裂肺的哭声,不免惊动周围的人,虽不敢围过来看热闹,也有不少人远远的站着,指指点点。
不能让三奶奶在大街上被人看笑话!
初夏一咬牙,飞快的钻出去,低着头赶了马就跑,一路疾奔,拐来绕去,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街角,见四下无人,这才又钻进车厢,却见若胭双手捂嘴,慌乱的往外钻,一脸的颓败,目光凄楚无神,忙上前扶住,若胭颤栗的跳下车,蹲在角落就“哇”的呕吐起来,将这一天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干净,连胆囊的苦汁都吐了出来,已是气喘吁吁、摇摇欲坠。
初夏吓得够呛,一叠声的喊着她,拿帕子帮她拭擦了唇角,搀扶着上车,已见她吐得虚脱,软绵绵的轻喘着气,目光游离迷蒙,身体仍在不住的颤栗,伏在自己身上虚弱的哭泣,初夏也哭,她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三奶奶,像是被掐断了根、随手扔掷在暴风雨中的花朵,遍体鳞伤,很快就会死去。
她还在哭,哭得直抽搐,不停的空呕,夹杂着喘息和咳嗽。
主仆二人就哭作一团。
初夏慌乱的拍打若胭的背,试图让她舒服些,可惜这样并没有什么用处,若胭已经哭得精疲力尽,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眼前错乱晃动的全是云懿霆冷漠的眼神,耳边震耳欲聋的是他那句漫不经心的“太子把菡娘送给云三,如何?”
如何?如何?
好啊,把美人送给你了,好啊。
那你还要我做什么?我还做你的三奶奶做什么?
若胭软软的瘫倒,被初夏吃劲的拉起,她满脑子昏昏沉沉,伏在初夏腿上,嘶哑着声音,哭声很是难听,“初夏,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后悔嫁给他……”
真的后悔了,总以为自己很坚强,可以面对一切,以为他会信守诺言,一心一意,原来现实如此不堪一击,自己也一样不堪一击。
能不能时光倒流,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大婚之前?定亲之前?心动之前?……不,回到第一次见他之前。
“初夏,我后悔了,宁愿自己从未遇上他,我不该去半缘庵,不该不听母亲的话,不该嫁给他,什么都是错的,都是错的。”嗓子很干,头很疼,眼前模糊一片。
晓萱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瑾之,抱了件若胭的长衫就疯了似的往外走,晓蓉和晓莲都被唬住,来不及问,就见她一阵风一样刮走了,晓蓉看了眼晓蓉,闪身追了上去。
来到原地,哪里还有马车,红霞褪去光辉,行人纷纷回家,街道灰青、空旷,虽然余热未散,却在晓萱看来,冷得刺骨,血液凝固,全身麻木。
她把三奶奶弄丢了。
晓蓉赶上来,“怎么回事?”
晓萱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快去古井胡同看看三奶奶在不在。”音未落,人已弹身远去,直奔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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