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大夫人就不再勉强,倒是又叮嘱紫萍回头去库里拣些好药送去,这边紫萍领了话就出门去,云归雁本想着趁大夫人身边没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些许明道的事,转念又想,还是许明玉更要紧些,就主动要求代替紫萍去接许明玉,“我曾和若胭一起见过她的,来回两次,年纪又相仿,早已熟了。”大夫人本有些犹豫,她是骨子里清高的,虽然知道许明道有才,却不认为许明玉就是个才女,瞧着其兄长和若胭的面子,让紫萍去接已是难得,让云归雁一个侯门嫡女亲自迎接就过分抬举了,但转念又想了想,徐徐点头。
云家现在虽然说不上风雨飘摇,也的确祸福难料,这近一个月来,门庭冷清,还有谁敢在其前途未卜之时与之过分亲近?许明道虽然年轻后生、无权无势,却正是炙手可热,杏榜刚放,朝中就蠢蠢欲动,不少权贵清流都把目光盯上了这位才貌双全的青年,意欲招婿、拉拢,这也不以为奇,历朝历代莫不是如此,不仅杏榜题名者,就是乡试之前,就有不少人开始押宝投注,既为光耀自己门庭,也为将来的党派之争做准备,当初大老爷一眼相中许明道,何尝没有赌“此子不同凡响”之意?奈何家中生变,也没有心思热衷于栽培后生了,难得的是,许明道能无视朝野非议,主动登门,不能不令大夫人欣慰。
也不必说云归雁在内院侧门见了许明玉那欢喜的模样,挽着她一路走来,说不尽的长话短话,先是忍着海阔天空的聊些别的,总是几句之后就转到了许明道身上,分明心跳如鼓,却假装信口而言,许明玉只笑看她,也不知心里知晓不知晓,总也顺着她的意,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算是零零散散的将许明道说了个七八分。
一路到大夫人房里,许明玉大大方方的行过礼,大夫人看她举止端妍、容貌娇艳,虽然年纪不大、衣饰普通,却是一派雍容雅致态度,观之可敬、可爱、可亲,当下就有几分喜欢,赞道,“许会元少年才俊,朝野称传,想不到他的妹妹也是清逸不俗。”
许明玉莞尔一笑,“大夫人过誉了,明玉出身布衣,未经闺仪教化,有失礼之处,请大夫人海涵,不与晚辈计较为幸。”
大夫人又问了她家中还有何人,云归雁便竖起耳朵细听,许明玉只道,“明玉兄妹自幼父母双亡,全依祖父抚养成人。”
大夫人不禁赞道,“哎呀,老前辈好生了得,将一双孙子孙子教养得这样出色,令人敬佩。”又问“诗词书墨如何?”
许明玉谦逊的回答,“略识几字,聊作闺趣罢了。”
云归雁则笑着夸赞,“大伯母,我亲眼见过明玉的诗画,都是极好的,家里几个姐妹都难比。”
大夫人闻之脸色顿变,她摸不准云归雁话中的“家里几个姐妹”是否包括宸妃娘娘在内,宸妃娘娘云归宸的才学一向是她的骄傲,在闺中为女时就不必说了,就是入宫这许多年,皇上也是多有赞赏,想来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就算不提宸妃娘娘,云归宇的字、云归暮的画和云归瑶的琴,在京州闺阁伍中也算首屈一指了,云归雁的话虽为闺友增颜,想必也可称惊艳了。
许明玉却欠身笑道,“六小姐这话,明玉可就惭愧了,六小姐岂不知我那表妹、即府上三奶奶的诗比我高出不知多少。”
这下,大夫人和云归雁都傻了,是吗,若胭还会作诗吗,怎么从未听过?
大夫人脸色颇有些别扭,她一向自诩为京州才女之冠,没想到家里还藏了个有才的,自己竟不知?她并不真的以为若胭如许明玉所说那么才华横溢,这不过是姐妹、闺友之间的相互称赞罢了,只是……在此之前,自己以为她只是会写一手不错的行楷而已,不对,在云归雁说她会行楷之前,自己以为她只是个在胡同里养大的私生女而已,身份卑微、见识短浅、礼仪生疏、大字不识几个。
恰在三人斗眼之时,紫萍在外禀报,说是“许公子来拜见大夫人”,云归雁知道许明道这是见过大老爷了,目光一闪,不由自主的就去看大夫人,大夫人本想让她退去内室,又看许明玉在座,想了想,道,“归雁你坐着吧,在这里陪着许小姐便可,许公子是你大伯父的门生,也和自家兄长一样了。”
云归雁欣喜万分,轻声应过,低垂着头,十指紧攥衣襟,悄悄的用眼角往门外瞧。
很快,紫萍引了许明道进来,云归雁压着狂跳的心谨慎的朝他看去,脸庞就漫过红晕。
许明道却是目不斜视的上前,先向大夫人行过礼,这才向云归雁含笑唤了声“六小姐。”目光在她发间的剑钗上扫过,轻轻的驻留了片刻,似有些诧异,却也只是笑不改颜。
云归雁就顶着一张大红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回礼,一抬头见他望着自己的钗,情不自禁的就抬手抚上,困惑的去看他,却见他已经不着痕迹的挪开了目光。
接下来,大夫人和许明道再聊了些什么,云归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原本还想着趁机多听听许明道的故事,这下好了,心慌意乱,完全不可控制的眼花耳鸣,直到云懿诺、云懿思和云懿弘前后进来,一屋子人说话,才清醒过来,却见大夫人笑着摆摆手,许明玉又和兄弟三人出门去了。
待四人离去,大夫人又和许明玉说了些话,许明玉就起身告辞,说是想去看看若胭,大夫人欣然同意,让云归雁陪同前往。
两人一路走着,云归雁就问,“明玉,果然若胭会作诗?”
许明玉愕然,“怎么,你不知道吗?”
云归雁摇头,“从未听若胭提及。”
许明玉微微一怔,就有些悔意,迟疑道,“我也只在初次与表妹见面时,听她信口成诗一首,实乃绝佳之作,只那一次,后来并未再见,看来,我刚才是唐突了。”
云归雁笑道,“若胭素来不喜张扬,就是她善行楷之事,也是我自己发现的,她是不肯说的。”
许明玉笑而不语,很快到了瑾之,若胭猜到两人要来,早就准备好茶水和点心、水果,晓莲将她们迎进去,许明玉细细打量若胭,依然如上次见面那样消瘦,不由的心叹,少不得又安慰了好些话,若胭只是微笑着应下,并不哭诉,也不欢欣,又反过来向许明道道贺,笑道,“想来这些日子,表姐也要应付许多客人。”
许明玉淡淡一笑,“这是早在预料之中,虽觉疲累,倒也没什么费心。”又问起佟大娘的近况,若胭就引了两人去见佟大娘,双方礼罢,略聊了几句,许明玉就诚恳的道,“明玉自幼亡母,失礼少教,自从去年与大娘初次相见,即仰慕大娘风姿雅逸,早有求教之心,唯恐自己愚钝不可雕琢,反叫大娘厌弃,故而迟迟不敢开口,今日厚颜相求,亦不敢奢望过多,惟求大娘得了闲时能回去小住几日,哪怕坐坐也好,明玉若得与大娘亲近,也可增益不少,这也是明玉的福分了。”
这是婉转的想请佟大娘指点礼仪规则了,若胭不免纳闷,在她看来,许明玉的一举一动已经标准的无可挑剔了,怎么还不满足呢,真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啊。
许明玉却没等佟大娘说话,又转向若胭道,“也要请表妹成全与割爱,愚姐也好得些长进。”
若胭哪有不许的,笑看佟大娘,见她面带微笑,颇为赞许的样子,就道,“表姐这样说就是见外了,只要大娘愿意,我怎会反对。”
许明玉笑着谢过,又向佟大娘行礼,佟大娘倒是爽快,静看她片刻就点了头,“许小姐这是看得起老妇,老妇不敢推却,只得忝颜相授。”
许明玉大喜,再三谢过,佟大娘略作思忖就对若胭道,“三奶奶这两天无事,老妇就回去看看吧。”
若胭笑着应诺,许明玉更是意外之喜,要细问时间,愿意过来迎接,佟大娘说不必,许明玉只好随意。
☆、索求
大家又说了一番话,谁也没有提若胭会作诗之事,眼见天色不早,许明玉起身,说是要去拜见和祥郡主,算是告辞,若胭和云归雁陪着同去。
和祥郡主近来心情很不好,捷报迟迟无信,皇上甚至当着宸妃娘娘的面发了脾气,若非看在腹中龙子的份上,难说宸妃娘娘也要受到牵连,纵使现在还算安稳,到底封妃大典再未提及,不过是顾及孕妇情绪才没有立即取消这称号,宫内外仍叫一声“娘娘”,实则背后由人评议了。
整个云府,无人开怀,但是最痛苦的莫过于若胭和和祥郡主,只因两人都有最珍爱之人被困边关、音信不通,最初,和祥郡主尚怜惜若胭情真意切,时间长了,对侯爷的担忧就慢慢滋生出对云懿霆的愤怒,愤怒他隐瞒真相、冒然北上,担心因为他的冒失营救太子而更加陷侯爷于困局,因为对云懿霆的愤怒,又迁怒到若胭头上,怪她束缚不住云懿霆,出了事,娘家也帮不上半点忙。
在若胭心里,只要云懿霆平安,其他的都可以后退,那么,在和祥郡主眼里,只要侯爷平安,云懿霆怎么死都无所谓。
好在,再怎么迁怒,并没有明显的表露恶意,只是不如以往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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