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事情有利也有弊,国家越是太平,贪官就越多。这也是圣人更加属意魏王的原因——贪官也有恩师、门生,甚至好些蛀虫本身就是权贵之家出身,一个展露雷霆手段将之肃清的人,总比一个看上去手腕柔和些的人好,虽说鲁王本性一点都不柔和,甚至有些凌厉狠毒。
探案一事备受关注,非但丽竞门的人混迹在探案队伍中,及时向圣人传递最新的消息,魏王也派了血影的暗卫跟着他们。
苏家第二个花庄本就是血影的根据地之一,苏府的主子手下也混了不少血影的人,这些人没资格直接向魏王传递消息,一应事务皆要经过常青的手,连带着秦琬也能拿到最新的消息。
“江夏郡守?”秦琬有些惊讶,“江夏郡守孟怀是有名的清正廉洁,爱民如子,苏锐不惜与高翰几番争执,一定要在江夏逗留,手下的人也派了出去,莫不是怀疑孟怀有问题?”
圣人乃是少有的明君,沽名钓誉的行为很难瞒过他,只看他会不会在意罢了。像孟怀这种清名满天下的一郡之守,自然觐见过圣人,且被圣人褒扬过多次。苏彧哪根筋不对了,竟敢怀疑他?
不,应该说,怀疑是可以的,贺礼沿途经过那么多地方,在真相没定论之前,谁都有嫌疑。但你有证据么?没有证据,即便是獐头鼠目,尖嘴猴腮,治下天怒人怨的官员,你都不能随意寻他麻烦,哪有一开始就找孟怀不痛快的道理?要知道,哪怕证据确凿,以孟怀的名声,百姓十有八九*都会觉得他是被诬陷的呢!
常青也觉得苏彧的行为有些不可理解,他犹豫片刻,还是将苏彧的原话说了出来:“世子的意思是,世间就没有不偷鸡的狐狸,再怎么清正廉洁,官场必备的人情往来也不能少。江夏颇为富庶,世家多,大商贾也多。孟郡守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未免太……太古怪了些。”
秦琬皱了皱眉,不屑道:“这有什么?每个人心里头都有一杆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孟郡守谨遵圣人之言,时时刻刻以圣人之行标榜自己,这是好事。难不成人活在世上就一定要同流合污,不能清清白白做人么?”清官难得,既能清正廉洁,又能兼顾百姓的清官更难得。孟怀清名满天下,又是一郡之守,这样一个人,哪怕真有问题,也得暗地里查,秘密地处置,断没有昭告天下的道理,以免民心动摇,甚至编出些贪官诬陷忠臣的话本子来,更不要说现在这情况了。
玉迟慢悠悠地说:“世子说得也不无道理,孟怀出身庶族,虽不贫穷,却也不富裕,他又喜欢拿钱接济同僚和举子,家中亲眷不穿绫罗绸缎,只着粗布麻衣。听说他做京官的时候,家中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客人,孟夫人只得亲自下厨,聊表心意。如今虽做了郡守,仍是一样的,二十年如一,当真值得敬佩。”
说到此处,他和秦琬交换了一个眼神。做人做到这份上,不是真有风骨气节,便是所图非小。但还是那句话,以孟怀的名声,你没证据就不能定他的罪,即便有证据,也得妥善处理此事。一个闹不好,秦氏皇族的声誉就得毁去一半,除非找个人来背黑锅。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诚国公府
“孟怀?”裴熙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古怪,“这个苏彧,长进了嘛!”
不同于秦琬凡事都会想到好坏两面,不肯妄下定论的性子,裴熙看人看事,从来都是做最坏打算的。
他既已确定此事是与太祖争夺皇位失败的诸侯后裔所为,自然明白对方想在朝中安插人有多么不容易——世家勋贵自然是不可靠的,指不定将他们利用干净就卸磨杀驴;挑选些出身寒门的人当棋子固然容易,可这世间知恩图报到不顾家人、前程的毕竟少。即便是天大的恩情,与似锦的前程一对比,一年两年能坚持得住,十年八年呢?退一万步说,真找到了这样死脑筋的人,官场瞬息万变,谁能保证一辈子屹立不倒?在这种情况下,剑走偏锋,实在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从这一点来说,苏彧怀疑孟怀无可厚非。事实上,裴熙自打知晓贺礼失窃一事后便派人去了江夏郡。只不过他吩咐得隐秘,动用得又是洛阳裴氏隐藏起来的势力,不若苏彧这般名正言顺,大张旗鼓罢了。
孟怀是块棘手的硬骨头不错,但只要是骨头,就能啃得动,关键看怎么啃,又是谁来啃罢了。
裴晋见裴熙若有所思,便问:“你有主意了?”
“谈不上主意,只是……”裴熙看了一眼长安的方向,意有所指,“您可别忘了,长安可供着一位祖宗呢!虎父犬子乃是常事,做爹的心甘情愿,做儿子的……呵呵,可就未必甘心了。”
说完这一句,他忽然笑了起来,带了些讥讽,更多得则是不屑:“应该说,从他低下头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了反复无常的资格,您说,是不是?”
裴晋叹了一声,神色有些阴翳:“诚国公府地位超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轻言他们的不是?”
托大夏苛刻爵位制度的府,大夏的国公府本就不是很多,最显贵得当然是郑国公穆家没错,最富贵、最安逸、最与世无争的,却属诚国公府。
诚国公府的地位之所以如此超然,也是因为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夏太祖秦严自秦川发家,席卷陇西,剑指天下时,四方诸侯林立。胡人见中原大地乱成这模样,也想来分一杯羹,奈何他们进入中原的两条要道,即关陇和燕云二地,坐镇着两个盖世英雄,一便是夏太祖,另一个则是燕王容襄。
这两位诸侯麾下精兵悍将无数,对胡人也没半点手软和退缩的意思,打得抱头鼠窜,却明白此等良机千载难逢,未免心有不甘,依旧虎视眈眈,窥伺中原沃土。待到后来,夏太祖秦严的势力压过了燕王容襄一头,若是再这样任秦严发展下去,除非容襄能一战歼灭秦严的大部分精英,否则必败无疑。柔然自以为天赐良机,便派人去寻了容襄,愿与容襄永为姻亲,互帮互助。只要容襄兴兵借道,让柔然、鲜卑等部落的联军能够长驱直入,在中原大肆劫掠一番。
凭心而论,这笔买卖十分划算,引胡人入关,打击对手,自身又扼住了要道咽喉。以容襄的本事,即便驱狼吞虎,狼群还是能在他控制之下的,胡人若不能在后方建设基地,便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不是悉数葬身于中原,就是灰溜溜地回去。
可以说,容襄若是这样做,十有八九*,天下的主人就要更名改姓了,除非秦严也愿意放下脸面,引胡人入关。那样一来,中原大地才真叫遭了劫难,北边的统治者是汉人还是胡人都不好说。名声?那算得了什么?一旦得势,命史官将历史一抹,正史上就不会存类似的记载,野史什么的就随便了,天下都得了,还怕千百年后的骂名不成?
面对这样巨大的诱惑,容襄却毅然拒绝了,他痛斥来使和赞成此事的属下,义正言辞地说:“皇帝昏庸,导致民不聊生,大家活不下去,才兴兵讨伐于他。为了尽早的结束战乱,让百姓少受战火之扰,我们才不得不以战养战,以杀止杀。若是为了一己私欲,将胡人引入中原,我与那个卖官鬻爵,戕害忠良,不顾百姓生死的狗皇帝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还说,“汉人再怎么打内战,那也是汉人的事情,胡人不会将汉人视作自己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让胡人得了江山,汉人的日子还怎么过?”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容襄放弃了对外扩张势力,将绝大部分的兵力用在了抵抗愤怒的异族上。秦严对容襄的气度和品行十分钦佩,他一统大半北地江山,收复燕云已不是难事时,派使者异常诚恳地与容襄谈了一次,大意便是我是真心敬佩你,若你愿意投降,我立刻封你为异姓王,世袭罔替,赐免死金牌。你的后人即便犯了谋逆大罪,也可以免除死亡的惩罚之类的。
容襄自知必败,态度倒是很坦然,他让人回报秦严,说,容襄这一辈子,要么胜,要么死,断不会屈居人下。秦严若是尊重他,就不要许什么异姓王了,他们堂堂正正地决战一场。
秦严打起全部的精神,调兵遣将,击败对方,给予了对手最大的尊重,却依旧不愿夺去容襄的性命。倒是容襄,兵败之后,释然一笑,自刎而死。
容襄死后,容襄的长子带着燕云的兵力,降了秦严。
秦严对容襄的英雄气概十分佩服,连带着对容襄之子的正确做法,未免就有些……引胡人入关的计划,容襄反对,他的儿子却是赞成的,这一点,秦严清楚,但他也没有食言,父亲没了,儿子的爵位自然降一等。他封了容襄之子为诚国公,世袭罔替,只要容家人安安分分地在长安待着,就没有人可以剥夺他们的尊贵地位。
为避免容襄的后裔卷入秦氏皇族的是是非非,枉送性命,秦严虽没明说,但大夏三代帝王都心照不宣地把诚国公府给供了起来,皇室不联姻容氏女,公主最好也别嫁到容家去。当然了,即便不联姻皇室,容家的荣华富贵也是享用不尽的。事实上,容家的男丁,只要是嫡系,成年之后基本上都能得到不错的官职,既清闲又显贵,唯一一个不好就是实权不怎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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