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平身吧。”今上抬手,“皇后有何事啊?今日是朕的生辰,都说些高兴的事吧?”
“是这样的。”祁艳并未把后半句话听进去,“厉王侧妃钱氏身怀六甲,不日即将回凉州。母后特许她留在宫中养胎,以免西北苦寒,不利于生养。可侧妃钱氏却指责母后想要谋害她的孩子,如此大逆不道,还请陛下下令责罚。”
今上想知道祁艳这是想帮他还是害他,钱若水有孕人尽皆知,还要他下令责罚一个孕妇,满堂的朝中大臣心似明镜,只要他敢下令,他还能坐稳他的龙椅吗?
“皇后,你言重了。钱氏与三弟感情甚笃,不愿分离,这也是人之常情。她是有些冲撞了母后,可她有孕在身,你说该如何责罚?”
祁艳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她就可以被赦免吗?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钱若水皱着眉头,屏住呼吸才不致于当场吐出来。可她不说话,不代表就任由祁艳随意发挥。事实上,祁艳看似不徇私情的言辞,已经让殿内的朝臣们都蹙起眉头,纷纷露出鄙夷的目光。
这就是一国之母该有的风范吗?真是笑话啊看看这殿内还有蕃外的使节,也都是笑意尽显。
“启禀皇后,大魏律法并未涉及孕产妇。若是有孕者触犯法律,将会在其哺乳期后,才会执行。”简飒不得不出列,身为大理寺少卿,在蒋松不愿出面的情况下,他只能提醒祁艳,她的错误,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简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是孕妇,就能逃避刑责?”祁艳大怒,“如此不公正的律法,是何人所定?若是孕妇在此期间逃亡,岂不是律法之失。”
祁艳年少时被齐国公带入军营,学骑射,学武艺,学上阵杀敌,却忘了教她读书。等到齐国公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过了开蒙的年纪,她对功课兴趣缺缺,像男子一般在军营玩闹。齐国公疼她,也就不勉强她。先帝定了她与厉王的亲事,齐国公也逼她重拾课业,可杜恪辰当时并未在意,觉得无须束缚她。与今上成亲后,她恨今上还来不及,哪还会有旁的时间识文断字。
朝臣们都知道祁艳学识低下,可到底没有发生冲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还有齐国公这个后盾。可没想到,她丢脸丢到大殿上。齐国公要是看到这一幕,该会多后悔当初的溺爱。
简飒耐着性子,“回皇后娘娘,孩子是无辜的,且……”
祁艳阻止他,“不必多说。厉王殿下,本宫问你,军法可能徇私?”
杜恪辰眸中有火,下颌绷紧,极力地压制胸口怒火,答道:“自然是不能。可她是本王的女人,怀着本王的孩子,岂是娘娘想发落便发落的,你可曾问过本王愿不愿意把她留在宫中?本王可以告诉你,不愿意。是不是连本王也要一起罚?既然如此,她的错,本王来担”
他的声音洪亮,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她有胸口。她突然意识到之前对他的质疑是多么的可笑,她原以为自己比不上祁艳,可如今再明白不过。
“你说什么?”祁艳不敢相信,“你……”
“皇后,妾身劝您,少说两句话,别让朝臣们看了笑话,回头为您担下所有错的人可是陛下。”钱若水突然有些心疼今上,爱了这么一个女人,不爱他也就罢了,还让他备受嘲笑。
女人的一生,只要有一个肯呵护她的男人,就不必经受风浪。祁艳无疑是幸运的,曾经有三个男人对她呵护有加,但她并未珍惜,只关心自己的感受,未曾顾忌爱她之人。
祁艳凶光毕露,高高扬起了手。
钱若水早就看到,闭上眼睛等着让所有人看清她的丑态。可等待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她的手被杜恪辰稳稳的握住。
“皇后,请自重。”杜恪辰把钱若水揽入怀中。
祁艳挣扎着,用力全身的力气撞向钱若水,杜恪辰顺势把她推倒地上,牢牢地把钱若水护在身后。
钱若水的脸色更白了,隔着杜恪辰狠狠瞪着祁艳,“皇后,你怎么不把安胎的丸药拿出来了?方才不是说要让妾身服用吗?妾身不服,你还生气了,非得让我服下去。王爷,皇后的赏赐,你说我要是不要呢?”
这不就是祁艳想看到的吗?
殿内众人投向祁艳的目光已不是鄙夷了,而是厌恶和嫌弃。钱若水有孕,她若是关心备至,倒显得她贤良淑德,宽容大度,心中对她有再多的怨言,旁人也是知道的。可她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去做,非要在明面上致钱若水于死地,如此愚蠢的行径,真是有失体统。而且,祁艳还能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当成理所当然,并不掩饰她的真实目的。
“谢谢皇后娘娘赏赐,佛儿她身体健康,胎儿也无异样,不需要安胎的丸药。臣弟在此谢过皇嫂赏赐。”杜恪辰深深地一揖,“臣弟不知皇嫂为何偏要为难佛儿,还请皇嫂示下?”
祁艳有些慌乱,将目光转向大殿之下的今上,眸中波光盈盈。
“先带钱侧妃下去歇息,朕看她似乎对殿中的酒意不适。”
今上朝近侍使了个眼色,近侍招来两个宫人,扶着钱若水离开。钱若水本是不愿意离去,想看着祁艳还会闹出什么笑话来,可还是抵不过那股酒臭。
“你先去歇着,等处理完了我带你回府。”杜恪辰轻声安抚,可再抬起头时,已不见温柔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狠戾之色染尽眉眼。
“本宫只是看她……”祁艳的声音低了许多,哭腔浓重,“她怀了你的子嗣,这怎么可以呢?”
杜恪辰不再多看她一眼,她一生任性,身居中宫之位,不曾有过约束,可这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他曾深深自责,若不是因为他贪恋战事,她不会被杜恪凡强占,所以许了她十年,以为她会渐渐长大懂事。可是如今看来,这六年的光阴于她不过就是普通的六年,她还是原来的她。
“皇后,记住你的身份。”杜恪辰还是提醒她,“适可而止吧,继续闹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祁艳被今上差人强行带走,她无子失德,恐怕万寿节之后,废后的奏折会如雪片般落在今上的案头。
“好了,继续喝酒,继续喝酒。”一直沉默的今上站了起来,“今日很开心,老杜家有后了,朕多年无子,愧对祖宗,还好有三弟在。来,为兄敬你一杯。”
杜恪辰举了杯,却不饮,“臣弟不胜酒力,在此谢过皇兄。各位大人,本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没有人敢留他,连一直装病的钱忠英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方才带着钱若水的宫人,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与杜恪辰相距甚远,没有机会警告他。
“等等。”今上从御座上下来,笑容满面,似乎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皇弟留步。”
杜恪辰已至殿外,今上追了出来,沉声道:“玄武,你带不走她。”
他止步,回眸,“你敢?”
今上眸染霜色,笑意尽收,“只要你答应朕一件事情,朕就放了她。”
“你还要什么?”杜恪辰低吼,“你要江山我都给你,你把佛儿还给我”
...
☆、第208章:别离
殿外灯火通明,因万寿节而点亮的灯笼连成一排,倒映在湖面上。夏夜的风习习,拂去白日的炎热之气,却吹不散萦绕在心头多来的积怨。
“这江山本就是朕的,你拿什么给朕?”今上摒退近侍,独自面对这个让他从小既羡慕又畏惧的弟弟。
杜恪辰平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今上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折,“南境叛军又起,你应该已经收到紧急军报。”
杜恪辰不接,“我驻守的是西境,南境与我何干。我没有记错的话,南境是由余湘之统帅的定胜军镇守,定胜定胜,比我镇西军还要自信。由他守南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是南境叛军就是余湘之,你以为谁人能剿来他?”今上又道:“余湘之曾是周崇年旧部,被你招安后,组建定胜军守卫南境。这些年来,他的势力愈发壮大,他也渐渐显示出他的野心。”
“你是说余湘之谋反?”杜恪辰大笑,“他没这胆子。”
余湘之就是因为怕死,才会被他招了安。说他谋反,杜恪辰自然不信的。
“你的意思是军报有假?”今上微微挑眉,“还是说,朕撒谎欺骗你?”
杜恪辰欠身,姿态谦卑,可眼中却闪着狐疑的微芒,“臣弟不敢。”
“朕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朕要你带兵剿灭余湘之叛军。因镇西军都在西北,来不及调派,朕命你带领三万羽林军即刻赶往南境平反,取余湘之项上人头。”
“若是臣弟不去呢?”
今上冷哼,“余湘之是你招的安,他出了事,你自然要去善后。当日大胜,你对父皇承诺过,南境从此不会再起兵事,可如今还不到十年,兵戈再起,你势必要给父皇一个交代。”
他说的句句在理,杜恪辰找不到反驳的借口。他虽不信余湘之会谋反,但他也需要亲自证实,就算今上不派他去,他也会让庞统走一趟。
“出兵平叛本是臣弟应做之事,只是臣弟不明白,你为何要把佛儿扣下?”杜恪辰这算是应下了,可他不能看着钱若水被留在深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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