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遥摇头,“这是大当家的命令,遥遥就算不愿意也是要成亲的。”
“你们都闭嘴”钱若水大声一喝,“这亲不许成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无须再拉上遥遥。我也是夏家的一份子,我理应为夏家的冤案尽一份力,且厉王如今对我有情,正是怂恿他西出的最佳时机。他日若是一朝功成,夏家的沉冤得雪,后世子孙也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再为此而隐姓埋名。”
夏辞西淡淡道:“成亲一事,我赞同佛儿的看法,你若是嫁了管易,这春风阁岂不是成了陪嫁,我可不想因此分薄了夏家的产业,平白便宜了那个姓管的。至于佛儿的处境,不如杀了简飒,引发今上和厉王之间的矛盾,逼厉王西出。”
“谈何容易,我至今仍不明白,厉王当年为何甘愿远走西北,也不夺位。而为何朝臣为一直都认为,甚至包括我爹爹,他们说过厉王才是正统,而今上是谋朝篡位。这些年来,今上一直都在打压厉王,似乎是在害怕什么。而他让我到凉州来,却只有迷惑厉王,绝口不提最终的目的。这委实让人费解。”
“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说厉王给了今上十年的期限,若是他治理不好大魏,他就会拿回属于他的皇权。而五年过去了,今上毫无建树,所以他开始怕了。”
钱若水沉默了半晌,也想不出厉王给今上十年期限的原因,“你对简飒怎么看?”
“他?”夏辞西冷笑,“他其实跟我一样,目的很明确,要的就是权势地位而已,简氏是开国功臣,三朝五任执宰都出自简家,而后死的死亡的亡,只剩他父亲独撑家业,后来也被旁支夺了去。他年少成名,被誉为大魏三百年横空出世的天纵奇才,可惜他追逐名利,出卖自己。其实我和他很像不是吗?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也是出于无奈而已。他是今上的人,再明显不过了。但他也是可以被拉拢利用的,他要的是权力,谁能给他权力,就会为谁效力。”
钱若水对此颇为扼腕,“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明朗的少年,会趴在墙头扰我安眠,陪我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终日游荡。”
“说到游荡,我还有一份礼物要给你。”夏辞西不太愿意提及简飒,总会看到和他相似的一面,都是一样的龌龊,见不得光。所以,他一向不太愿意让钱若水知道太多夏家的过往,也不想让她参与其中,他宁愿她仍是京城建康清傲不可一世的少女,策马扬鞭,横冲直撞。
“礼物?还有礼物收啊?”钱若水满心期待。
夏辞西前面引路出了春风阁,绕行至屋后的空地,“还记得你我初见时,你偷走的那辆马车吗?”
钱若水惊叹一声,两眼发光,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赫然出现在面前,暗哑的黑楠木经过岁月的洗练散发出圆润低调的色泽,两侧窗棂的雕饰张牙舞爪,那是专属于夏家的图腾标志,她曾问过夏辞西那上面刻的是什么,夏辞西只说是上古神兽。当初吸引她的,是四角缀满的银铃和铁马,微风拂过时,发出的声响不会过于尖锐,而是有一种号角争鸣的沧桑之感。
当然,她偷走这辆车的另一个原因是,这车比谁家的都大。后来她才知道,因为夏辞西常年在外奔波的关系,他总会在马车上歇息,而他又身高体长,这车也是照着他的身量做的。
钱若水走过去,爱不释手地抚过黑楠木上的油光,“这是送我的?”
“喜欢吗?”
钱若水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狂点头说:“喜欢,我早就想要了。要不是那时娘罚我,你这车怎么可能出京城。”
“小霸王”夏辞西对这个表妹是宠溺至极,恨不得把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送到她面前,“我还给你带了今年时兴的缎子和洛阳京城流行的首饰,遥遥也有。你们在这偏僻的西北,一天到晚都灰头土脸的,真是给小爷我丢人。”
夏辞西俨然是一副贵公子的装扮,身上总是穿着最兴时的料子,打扮也是不落人后。
钱若水根本就不关于料子和首饰,她已被贬为侍婢,这些昂贵的料子与她的品级不符,就算她用上了,难免会让人诟病,落得个不遵礼法的罪名。
她更喜欢的马车,当即跳上车,招呼着霍青遥和夏辞西,“快,我们出去溜一圈。”
钱若水的驾车方式与旁人不同。一般的马车夫是循规蹈矩地坐在车头,挥鞭叱马,催动马车。可她却是站着赶车,幼时还好,身量不高,与普通人坐着无异。渐渐大了,那缰绳还得重新做成她合适的尺寸,才能方便她挥斥方遒。
马是精选的骏马,可日行千里,脚程极快。在钱若水的马鞭催动下,直奔灯火璀璨的人群。
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那爽烈的速度叫她直呼过瘾。
“慢点,外面都是人。”霍青遥紧张地抓着车窗,生怕她把人给撞了。
夏辞西却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无妨,她有分寸的,再快点。”
“驾……驾……”钱若水银铃般的笑声与四周的铁马铃铛相映成趣,引得路上回眸观望,被她脸上灿烂的笑意所传染,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都在猜测是谁家顽劣的女子,如此恣意张扬,美好张扬。
今夜是上元佳节,凉州的治安委托给了镇西军,褚传良一早就带了两营的将士在凉州城最繁华的街面巡查,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望,却是他家主帅的侧妃钱若水。那彪悍的驾车姿势,就是他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侧妃快停下。”褚传良挥手示意她停下来。
钱若水朝他挥挥手,“褚帅要不要一起兜风啊?”
褚传良不敢拦她,怕把她吓住了,上了马要追,抬头看到杜恪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路边,望着钱若水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马车哪来的?”
褚传良苦了脸,“末将不知。”
“去追,把她给本王追回来。”杜恪辰跃跃欲试,“罢了,本王自己去追。”
褚传良求之不得,松了一口气下了马,和他的副将说:“这王爷就是普通人家惧内的典范。”
副将只当没听到,眼观鼻鼻观心,指着杜恪辰的身后问他:“王爷今日带的侍卫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褚传良闻言一惊,朝远处望去,那身影不是王赞也不像庞统,他方才分明只看到杜恪辰一个而已。
...
☆、第157章:被隐瞒的遗诏
褚传良上马追了过去,可杜恪辰和钱若水的马都是千里良驹,脚程极快,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连同紧跟杜恪辰的那个人也随着他们一路疾驰而去。
他暗叫一声不好,准备抄近道拦截钱若水,远离嘈杂的闹市,周遭漆黑一片,听觉也变得敏锐起来,他听到马蹄声声就在不远处。
他又拐了一道急弯,原以为可以赶在钱若水前面,却发现在长街深巷的尽头一人一马隐于夜幕之后,那人骑在马上,手执弓箭,正对准钱若水的马车驶过来的方向。
“小心。”褚传良大声疾呼。
钱若水抬眸一望,用力拉住缰绳勒住马,可她的臂力不够,不足以拉住正处于狂奔状态的快马,马惯性地往前奔去。
就在这里,紧跟着杜恪辰的那人看到褚传良的突然出现,调转马头迅速地离开,褚传良不敢妄动,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杜恪辰也发现了不对,快马加鞭赶到了钱若水的身前,飞身跃上正于颠簸状态的马车上,将她护在怀中,背朝着黑暗的深巷尽头。
褚传良大惊失色,“王爷。”
夏辞西这才从马车探出头来,在看清眼前的形势后,果断地抱住霍青遥,将她压在身下,不再去管外面发生的一切。
然而,那只在阴暗中瞄准的箭并没有发出。
那个人消失了,就跟他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马儿喷着鼻息,发出尖锐的嘶鸣,划破夜的寂静,夜风拂面,裹挟着突降的雪花,刮得人皮肉生疼,如同被利刃划过。
杜恪辰抱着她跃下马车,双手在她身上快速地移动检查,紧张地问:“有没有伤到哪?”
钱若水侧着脑袋,看着他满是汗水的额头,鼻尖发酸,低声回道:“我没事,没伤着。”
“真的没事?”杜恪辰不信,又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你看,真的没事。”
杜恪辰把褚传良叫到近前,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褚传良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眼下杜恪辰和钱若水都安然无恙,他提到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归位,“末将方才看到有人跟着王爷和侧妃一路过去了,不敢怠慢便跟上来看看。可是你们太快,末将的马脚程慢跟不上,我便抄了近道。没想到,让我看到有埋伏,便出声示警。之后,跟着的那人跑了,埋伏的人也不见了。”
“看到是什么人了吗?”
褚传良摇头:“天太暗,看不清楚。”
杜恪辰把钱若水揽在身侧,再一次确认她安然无恙,“这马车哪来的?”
“我送佛儿的。”夏辞西一个人钻出马车,“这是她小时候爱玩的东西,我这趟回洛阳给她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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