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宵天不慌不忙地跪下来,“儿臣明白,若齐军真的发兵,儿臣自请去祁凉城。”
皇帝脸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倒是为难你了。”
新婚便要被派去边关。不管换成谁都会觉得为难。
“你当真愿意自请应战?”皇帝问。
“儿臣愿意。”凌宵天道,“儿臣只求在离京时,父皇照应着些儿臣的家眷。”
家眷……他终于也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家。
虽然新婚伊始,他应该留在她的身边,可是……他现在的选择正是为了日后能更久的长相厮守。
皇帝心情明显好起来。“此事你不必担心。去吧。”
凌宵天谢恩,退下。
御书房外,夜色浓郁,四更天,寒意透骨。
凌宵天仰面向天,呼出一口浊气。
终还是要委屈了她,也不知她会不会后悔那日将自己给了他……
楚府里筹办喜宴。
因为楚府里根本就没有女眷,所以苏白桐也免于被打扰,着实清静了三日。
铺妆过后。苏白桐闺房里的物件本应全都搬到绯王府去,可是楚老头子却连夜就将她屋里的陈设补了个齐全,就连慧香也暗暗惊奇楚府的办事效率。
不过想来也是,楚府里根本就不缺这点银子。
楚千乘穿着簇新的袍子,外面罩了万福字对襟外褂,腰上束着长穗丝绦,神采奕奕地出现在流芳园里。
他拿出一只香囊递到苏白桐面前。
苏白桐抬头看他,老头子神秘道:“收着吧,这是你母亲的贺礼。”
苏白桐愣住了。
“母亲?”她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这个母亲指的是谁。
是她的生母……还是楚千乘之前一直把她误认成的那个叫小楼的女子?
她本想问个明白,可还没等她开口,孙叔从外面进来,道:“内侍贾公公带人来了。”
贾公公送来不少赏赐,除去黄金白银各千两外,还有各种锦缎、布匹、就连首饰等物就装了两大箱子。
贾公公笑眯眯的上前跟苏白桐道喜。
楚子墨让人送了喜钱上来,贾公公笑着收了。
“绯王殿下一会就出宫了,苏小姐还是早些准备吧。”
凌宵天出宫后会先去苏府那边走个过场,然后才会到楚府这边来接亲。
苏白桐施过礼后却没有离开,而是上前一步,定定望着贾公公道,“小女有话想说,不知公公能否行个方便?”
贾公公愣了愣,忽地一笑,“苏小姐果真不同寻常。”
换了旁人,早就被这大喜的日子冲昏头脑了,再看着这么多的赏赐哪里还会想得别的事情。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小女还是懂的。”苏白桐道。
楚子墨这时差人将赏赐抬了下去,众人也全都远远避开,只留了苏白桐与贾公公在院里说话。
“咱家也不瞒你,皇帝派了绯王殿下新的差事。”
“可是与齐国出兵有关?”苏白桐定定的望着贾公公。
贾公公轻咳几声,搪塞道:“大喜的日子……还是莫谈国事为好。”
苏白桐眼底泛起银光,贾公公只觉自己好像要被对方的目光看透一般,浑身不自在。
“苏小姐……”
“贾公公,小女有一事相求。”苏白桐突然屈膝下拜。
贾公公吃了一惊,连忙避开,要知道今日大婚之后,苏白桐可就是名副其实的绯王妃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内侍,哪能受得对方的大礼。
“苏小姐莫要折煞咱家了。”
“皇上若要派绯王殿下出兵祁凉城,求贾公公替小女给皇上传个话,就说小女想向皇帝讨个旨,随军同征。”亚尤叉亡。
“这……”贾公公险些咬了舌头,两国交战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哪有女子随军的道理。
“难道小女的制香之术还不足以随军?”苏白桐正色道。
“咱家定会转告皇上,只是最后皇上能否点头……”
“公公可与皇上直言,若战势顺利便罢了,如大军陷入困境,至少也可拿小女去齐国换来绯王殿下平安归来。”
“苏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就连贾公公也不禁为之容,在宫中,他经常会听到后宫的那些女人们在皇帝的面前信誓旦旦,说是甘愿为皇帝而死。
可是平时她们就连手上割个口子都要找太医来瞧上半天。
同生共死的执念……只怕指的就是这种感情吧。
“苏小姐放心,咱家知晓,定会向皇上转达。”贾公公道。
“还请公公不要把此事说出去。”苏白桐叮嘱道。
贾公公点头,又与楚千乘等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带人回宫去了。
苏白桐这边带着慧香回了流芳园,开始沐浴熏香,准备上妆更换喜服。
楚府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起来。
皇宫内,凌宵天才刚刚结束了祭祀之礼,准备出宫。
刚刚出了头道宫门,忽见前面甬道上停着一抬软轿,嫦昭娘娘坐在上面,眼睛上覆着白绫,静静的坐着。
有宫女看到绯王,于是凑上前去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嫦昭娘娘扶着宫女的手,从软轿上站起身来,朝向凌宵天这边……
第287章 母子相见终离散
凌宵天在甬道中央站定,嫦昭扶着宫女的手向他走过来。
“儿臣见过母妃。”凌宵天躬身施礼,语气尽显生疏。
“你要出宫去吗……”嫦昭挥手让宫女退开,独自站在那里质问道。
想起现在正在楚府里等着他的苏白桐,凌宵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不要去!”嫦昭突然道。
“为什么?”凌宵天眼中的笑意消失了,他望着嫦昭。他的生母,就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
多少年来,他一直都想亲口问出这三个字。
“为了让你活下去。”嫦昭幽幽道。
凌宵天冷笑一声,“如此说来,母妃全都是为了本王好?”
嫦昭顿了顿,“为了你,也为了我。”
“为了活下去?”凌宵天轻笑出声,“本王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嫦昭摇头,“你不懂……有的事,远远比死亡还要可怕。”
“既然本王不懂,那你便说与本王听听。”
嫦昭再次摇头,“你无需知晓其中缘由,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推了这门婚事,自请去西北封地,永不还朝……还有……日日都要用我送你的香……”
凌宵天望着她,突然问出一句:“本王真是你的亲生骨肉吗?”
嫦昭身上一僵,凄然道:“你以为呢?”
“本王以为……自己甚至不如平民百姓家的子女,纵是缺衣少食,却也安然,无需担心娘亲会何时在背后下手。要了自己的命。”
嫦昭低下头去,“本宫也不想。”
“但你还是做了!”凌宵天大声道。
是的,她做了,一次次,一件件。他都可以忍。他都能原谅,因为她是他的母亲。
可是他却决不能原谅她也那般的对待苏白桐。
他大步自嫦昭身边走过,衣袖卷起,擦过嫦昭的身侧……
这是他唯一一次与自己母妃相距如此之近,可彼此的心却又如此之远。
嫦昭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恍惚中,她仿佛又听到自己母亲生产时那凄厉的惨叫声。
她躲在角落里,偷眼看着。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她母亲第几次生产,也不知这个将要出世的孩子是谁的孩子。是男是女,她只记得在母亲的有生之年,她不断的生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
不管她愿意与否,族中的规矩便是如此。
直到她耗尽了所有生命,被榨干的如同一段朽木,在生最后一个孩子时死在了床上。
“逃吧……孩子……快逃吧……”
这是她唯一记得的母亲向她说过的话。
离开这可咒的地方,逃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若是被族人捉回去,她的命运也会如此……她生下的孩子若是女孩,日后便会循环往复……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若是男孩……
嫦昭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不敢再想下去,宫女扶着她坐回了软轿上。
凌宵天大步出了宫门。
头上艳阳高照,可是他的身上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要被冻住一般。
没有答案,他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王爷。”鬼面守在宫门前,见他出来站在那发愣于是上前道:“时辰不早了,王爷还要先去苏府呢。”
凌宵天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鬼面身上换了件青石色的披风,虽然脸上的那张鬼面具仍是十分骇人,不过柔和的衣着颜色却让他整个人显得变化不少。
今天是他的好日子。
凌宵天微微一笑,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桐桐还在等着他呢,他要快着些才行。
苏府。
邢氏躺在床上,时不时用帕子去擦眼角淌下来的眼泪。
换作以前,这时候王妈妈定会上前来安慰她,可是如今,她的身边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了。
自从那日回府后,苏明堂就再也没有跨进她屋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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