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一凌却在这个时候,长长的叹了一声。
人家描绘其乐融融的乐景,她却满心哀愁的叹气,不免扫兴。
沈音苒知道她是有话要说,便故意皱眉问道:“这么高兴的时候,皇贵妃因何叹息啊?”
“臣妾是在想,当初臣妾的奉仪若是没有被大石头活活压死,那么现在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能抱着弟弟牵着妹妹,在温暖入春的阳光下嬉戏。可惜啊,转眼奉仪也离开臣妾这么久了。皇后娘娘可知道么?每每想起奉仪被活活压死在石头下的那个画面,臣妾的心,就像是被千万只毒虫啃噬一样的疼。”
眼底闪烁着泪花与恨意,严一凌的目光不沉不徐的落在桦蕊脸上。“方才听见桦妃描述了那样美的一幅画卷,本宫就想起奉仪口里都是鲜血的凄惨模样了。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只剩下悲凉了。非为人母,又怎么能体会一个母亲的心?所以本宫不知道,桦妃你究竟是在高兴什么?你自己不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么?难道在你眼里看来,没有那个孩子只是幸事?旁人欢愉的时候,你竟不会因为自己的失去而惋叹哀愁么?”
桦蕊没想到皇贵妃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揭疮疤的话,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皇贵妃娘娘这么说,那便是失去了孩子,臣妾便连笑也是不能了?这宫里……失去孩子的妃嫔可不再少数,难不成终日以泪洗面才可?人总是要向前看才是,难道每天守着悲伤度日才是为娘的责任么?再说,莫妃娘娘有孕是喜事,臣妾感同身受,替她乐一乐也不可以么?皇贵妃娘娘说的,好像奉仪公主是臣妾害死的一样。即便您是贵妃,说话做事也得要有凭据,不是么?”
卷五:联手覆雨、肃清宫闱 第六百一十五章:扒皮
乍一听桦妃这话,严一凌都觉得自己是站不住理的那一个。
徐天心抿了一口茶,茶盏“嘭”一下搁在手边。“桦蕊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没有证据你就抵死不承认了?”
本来心里就不舒服,桦蕊侧过脸去:“徐妃是皇贵妃娘娘肚子里的蛔虫么?皇贵妃娘娘是否怀疑臣妾,指明了来说臣妾也听得明白。无需徐妃你再从旁解释。以免旁人还以为你是帮着皇贵妃娘娘欺负臣妾呢。”
“我欺负你犯不着在嘴上。”徐天心半软不硬的说:“你晓得我是有多少法子的。”
“这倒是真的。”桦蕊觉得自己最失败,便是自幼没找一位师傅,好好的学学武艺。当初田姰便是总以此嘲笑她,如今这徐妃也是。并且,她若是会武功,早早就逃出宫去,拉上奉擎远走天涯了。可她幼时,又怎么会预料自己将来嫁的人和喜欢的人竟不是同一个呢?“谁不知道徐妃你武艺超群。”
严一凌扯回了方才的话题,继而道:“桦妃你说的没错,人应该向前看。所以本宫也不愿意停留在痛苦之中。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对本宫影响丝毫未减,本宫一直找不到一个可以释怀的方法。除了……找出真凶。”
“是么!”桦蕊叹了口气:“臣妾一直以为,当初奉仪公主被巨石压倒这件事是个意外。如今听皇贵妃娘娘这么说起,才想着有可能是人为。但即便如此,娘娘也要有真凭实据才好下结论。否则无端的提及只会让自己心情欠佳,而臣妾也当不起这个惹人怀疑的罪名。”
“听说你宫里伺候的季斌,功夫也不错。”严一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桦蕊的心头一紧,脸皮因为僵硬并没有显露太多的表情来。“季斌是会些功夫,难不成这也能作为证据?这宫里会功夫的内侍可不在少数。”
“是么。”严一凌不以为意:“我还听说,没入宫之前,桦妃最喜欢吃松子桂鱼。”
“是。”桦蕊也不避讳:“未入宫之前,臣妾的确最喜欢松子桂鱼。只是入宫之后,反而渐渐的不喜欢这道菜了。人的口味和容貌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改变,只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严一凌点头:“的确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喝了口茶,她接着说:“还听说桦妃最喜欢佩戴金里藏银的饰物。这一点最是奇怪了。本宫一直不明白,你母家开有金楼银楼。还设了那么多分号。自己的买卖,自己的身子,何以要在银子外头裹上金子做成饰物呢?”
良媛睿有些好奇:“桦妃母家是有金楼的?皇贵妃娘娘从哪里听说。臣妾与桦妃亲近,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竟然浑然不知呢。看来臣妾还真是个糊涂人。”
“金楼的事情,自然是皇上告诉本宫的。”严一凌毫不掩饰。“日前朝廷有困难,后宫省出的银子有限,便是桦妃的母家大力支援。非但如此,桦妃还亲手做了靴子,送到沙场给战士们穿,可是个有心思的人呢。”
桦蕊莫名其妙的很,按说肃亲王离开她宫里的时候,时辰也差不多了。她一直季斌盯着打探,只说没一会儿的功夫,伊湄宫的小厨房就起火了。且皇帝当时已经过去了。想必肃亲王是没有机会和皇贵妃说什么的。
那皇贵妃也未必知道她对肃亲王的心思。大抵不会因为这个而吃酸醋。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臣妾不知道,何以娘娘忽然对臣妾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桦蕊有些莫名其妙的问。
严一凌就等着她好奇呢,毕竟这些事都是在打探桦妃虚实的时候得知的。其实归根结底也没有什么攻击性。现在她这样一开口问,反倒是直接可以转入正题了。“这些事,说来也是凑巧,本宫被撸劫的这段日子,没少听司徒顽絮叨。他总是心心念念着妹妹你的好呢!”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游离在皇贵妃与桦妃之间,个个噤若寒蝉。
沈音苒也没料到皇贵妃会忽然说这个,心头一惊:“皇贵妃的意思是……”
说话的同时,她不由得使了个眼色。示意皇贵妃不要再说下去了。毕竟是关系到前朝的大事。倘若妃嫔们纷纷猜忌,再透出什么风声去,那可真就是难以估计的大事了。
“碍于皇上的情面,以及楚月的庇护,司空赟将军的名声,这段日子。车迟国的大皇子殿下待臣妾也是礼敬有加。虽说是被撸劫,但衣食无缺,时常也会有所交谈。说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闲谈之间就提到了桦妃。”严一凌提了口气,从容道:“司徒顽说,桦妃有一门秘书。”
“皇贵妃娘娘……”桦蕊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臣妾只想一心侍奉皇上,别无所求,您又何必胡言乱语的诋毁臣妾的清白?您这么做,到底是何居心?莫非真的要把奉仪公主的死,推卸到臣妾身上不成?”
严一凌就纳闷了:“我几时说你不是清白的了?这宫里有位分的妃嫔们都在,你大可以问问她们,本宫方才所以俺,哪个字是讲你不清白的了?”
殿上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压的妃嫔们有些透不过气。这么多年,谁也没见皇贵妃如此凌厉的要拔出谁。然而这一次,大家都清楚的感觉到,皇贵妃是不想这宫里再有桦妃这么个人了。
见没有人吭气,严一凌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桦妃,本宫不急,劝你也不要着急。有些话,你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既然避无可避,那就还是乖乖的听着就好了。太着急,亦或者是动了气,会叫人觉得你是恼羞成怒,又或者无地自容。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对么?”
严一凌的目光,如同钢刀一样划过桦妃的脸庞。语调忽然就变得威严了起来,眉心里凝聚着一股怨恨,她唤了一声汪泉。“你过去,把桦妃头上的簪子拿来,当着皇后娘娘和诸位妃嫔的面儿砍断,本宫倒是想看看,这金子里是不是裹着银子。”
“遵旨。”汪泉毕恭毕敬的走到桦妃面前:“娘娘请脱簪。”
桦蕊僵持在原地没有动作,目光却透着一股不情愿:“皇贵妃娘娘何必这么做。即便臣妾的簪子是金果银,又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司徒顽有些话是真的,由不得本宫和大家不相信!”严一凌目光见冷,飞快的瞥了汪泉一眼。
“得罪了,桦妃娘娘。”汪泉告一声得罪,飞快的取下了桦妃鬓边的簪子,随即走到点中央,掏出削金断铁的匕首,一使劲就将簪子斩断。拿起来先是请皇后过目:“皇后娘娘请过目。”
沈音苒果然瞧见那簪子里有银色:“确实如此。”
然而她又不想皇贵妃继续说下去,便道:“许是司徒顽曾经听闻过关于桦妃的事,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再者,桦妃的母家开有金楼,可能金楼里也有这样的饰物,司徒顽偏巧就知道了,也未必就是有什么了不得的。”
严一凌当然明白,皇后不是为了帮桦妃才说这番话。说到底,皇后心里还是记挂着皇帝的。生怕因为自己冒然的举动,给皇帝和朝廷带来威胁。但这一步,她已经迈出来了,岂有回头的道理。
“皇后娘娘您也别着急,臣妾的话才说了一半。您有怎么知道臣妾接下来不是为桦妃澄清。再说,凡事有开头就有结尾,只说一半的话才会叫人浮想联翩,妄加揣测,一旦添油加醋的这么传下去,只怕什么难听的都有。还不如叫臣妾一次性说完。”
看样子是堵不住皇贵妃的嘴了。沈音苒觉得这事情不是她能挽救,便偷偷的给依兰使了个眼色。“茶都凉了,瞧着皇贵妃这么一说,便是要耗些功夫了。依兰,你去小厨房,叫人准备些糕点香茗,再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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