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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完结+番外 (姚霁珊)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将才倒了温茶的甜白瓷盏往张氏手边挪了挪。

他这一番话说得温和体贴,可张氏又如何能安得下心来?

先是馥雪出了事儿,现在又是傅琮。张氏隐约听到了一点消息,说是馥雪的事情与傅琛还有些关系。只是这消息来得并不确实,她已经叫顾妈妈去打听了。

若傅琛果然与馥雪之事有关,现在再加上傅琮,他们长房的两个孩子可要叫人看笑话去了。

想到此处,张氏的神情便有些狞厉。

这一定是人为的算计。

哪有这样巧的事情,平南侯府长房的两个孩子接二连三地出事。就算是巧合,时间上也连得太紧了些。

只不知这弄手脚的人是谁?是针对他们平南侯府的还是只针对长房的?

张氏不由想到了正怀着孕的许皇后。

难道说。这一切与朝堂之事有关?

“你莫想太多,一切有我。”傅庄和声安慰道。

张氏强笑着点了点头:“是,妾身知晓了。”

傅庄又安慰了她几句,便出了横斜馆,步履从容地自垂花门行了出来,一袭玄色大衫袍袖飘飘,于青柳翠湖间款步而行,便如闲庭信步一般。

直到走进了书房,傅庄的脸色才沉了下去。

傅琮昨晚不仅宿在了花楼里,睡得还是偎翠小馆才红起来的的一个叫郑小怜的伎子。

据说这郑小怜乃是扬州瘦马出身。身软腰柔、颈秀指纤。可谓天生的尤物。

而傅琮便成了郑小怜的头一个恩客,晨起后居然还顶着脸上的伤为她上了头。

傅庄的眉眼间已经有了一层薄怒。

算计他们长房居然还用上了扬州瘦马,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进门之后便沉声吩咐:“关上门,把墨安带过来!”

云汉与松岳应诺了一声。各自退了下去。不一时。傅琮的小厮墨安便被拖了进来。

墨安才挨了二十板子,还没来得及上药,衣服的下摆上血迹斑斑。一进屋他便强撑着跪在了地上。浑身抖若筛糠。

傅庄挥退了旁人,径往太师椅上安然坐了,又端起茶盏来啜了口茶,方淡声道:“说罢。”

墨安颤抖着磕了个头道:“回老爷的话。昨儿晚上二爷与靖南伯家的大公子约在了偎翠小馆吃酒,先吃了一会,曾大公子便说无趣,叫了小怜姑娘过来陪酒。那时候还好好的。”

说到这里墨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又道:“后来外头忽然闯进来几个人,说小怜姑娘先应了他们,理应跟他们走。曾大公子便与他们口角了几句,一来二去的便动了手。那几个人会拳脚,没几下就把曾大公子打了,连带着也打了……二爷。”

傅庄一面听着一面便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半晌后方张开了双眼,目视墨安问:“曾大公子也伤了?”

墨安点头道:“回老爷的话,曾大公子身上挨了几下重的,奴才亲眼瞧见的。”

“他是伤在身上的?”傅庄问道。

“是,曾大公子一直捂着肚子叫痛。”墨安答道。

傅庄神色微冷。

算计得很周密,也很隐蔽。不管谁来看,都会认为曾大公子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傅琮只是脸上挨了几拳罢了。

若是不破相的话,后果并不严重。

但若是破了相,往后傅琮可就很难走仕途这条道儿了。

傅庄的眼中又露出了一抹冷意。

算计得真是很巧妙,手段更是利落得紧。

他今天一得了消息便立刻派人去找那三个青手,人倒是查到了,也确实是混在大功坊的几个地痞,并非有人假扮。只是,这几人昨天晚上便没回家,到处都找不着。几个人皆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儿,一无拖累,十分难查。

靖南伯曾勖便是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他的儿子被打了,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可反过来说,若是连他都找不到人,傅庄便更找不到了。

金陵城大得很,他们又不能画影图形满城搜捕。这原就是丑事,盖都来不及,还要闹得满城皆知不成?也只能暗中查访罢了。

傅庄淡淡地瞥了一眼墨安,又问道:“郑小怜又是怎么回事?”

墨安身上疼得紧,已经有些跪不住了。然而傅庄的眼神冷得瘆人,让墨安不敢表露出分毫不适,只能咬牙忍着。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声音颤抖得越发厉害:“二爷受伤之后,奴才与郭侍卫他们皆劝二爷快些回府治伤。那郑小怜却跪下哭了,求二爷替他上头,说是怕那几人去而复返。二爷就……”墨安没敢再往下说。

那个郑小怜真是天生的尤物,哭起来简直比画儿上的人还好看,别说二爷了,便是他看了都心软。这般美人儿面前,他们二爷年纪又小,一股热血冲上头哪里把持得住?他们做下人的再劝也没用。

“为何当时不先回来禀报?”傅庄淡淡地问道。

墨安的身上立刻湿了几重冷汗,磕头道:“老爷明鉴,奴才当即就回来报信儿了。因怕被别人察知,奴才是从东角门儿偷偷递的信儿。那东角门的婆子与奴才熟识,由她报信最是稳妥。奴才报了信儿怕二爷身边又有事,便又回去服侍二爷了。谁想府里一直没回音,奴才又不敢离了二爷,便只能苦等。老爷若不信可叫了那角门的婆子来问。”


第476章

傅庄微阖双眼,再度以手指轻扣着桌面。

墨安说得是实话。昨天他确实跑回来报了信儿,而那个角门的婆子也确实往内宅递了话儿。

可是,那传话的仆妇才走进夹道,夹道的前后两个门儿便落了锁。仆妇在里头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

她又不敢放声呼救,毕竟此事不宜声张,万一把二房或荣萱堂的人喊了过来可就麻烦了。所以,这仆妇便生生地在夹道里关了一整夜,待次日门开之时她再去报信,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在她所知不多,否则张氏只怕要急疯了。

想到这里,傅庚的眉眼间又添了一抹森然。

此事必是内宅与外头勾结而成的,只是动手的是谁却有些难说。

是傅庭,还是崔氏?还是整个二房?抑或是……三房?

无论是谁动的手,安排得着实举重若轻,几乎叫人察觉不出。

那个郑小怜傅庄已经派人去起了底,却并未查出任何问题。她出身贫苦,父母俱亡,在扬州受训多年,后被这家偎翠小馆以重金聘了过来,就是拿她当摇钱树的。

傅琮与她上头便花了整整五百两银子。

先是几个青手闹事,身旁又有现成的富贵公子。这郑小怜是什么好人不成?再傻也知道怎么做。此事真是顺理成章。

至于曾大公子曾硕就更是个混人了,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可能与人合谋做下此事。

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一个身世堪怜的伎子,这两个加在一起已经足够弄出事来了。再加上那几个青手出现,事情便又多了几重变化。而无论哪一种变化,傅琮都绝讨不了好去。

傅庄神色淡然地盯着脚下方砖出了会神,方吩咐道:“把人带下去先上了药,再派他去琮哥儿身边听用。那两个侍卫每人赏五两银子。”

既然算计之人举重若轻,傅庄认为,他也不宜动作过大。

墨安还算是好的,至少跑回来报了信儿,打一顿板子也就罢了。那两个侍卫也都挂了彩。伤得还不轻。看得出当时那一场架他们也是全力护着傅琮的。

所谓有心算无心,他们这边没有防备,对方却早就盯死了傅琮,人手又备得齐。时间找得也巧。所以才会得了手。

不管是谁在背后指使。此事已然了结,对方也没有更多的手段,傅庄觉得还是将事情压下去为好。

不过。他们长房也断没有吃哑巴亏的理。

“云汉,”傅庄吩咐,“你去看看侯爷在哪里?”

“是。”云汉应诺一声,快步退了下去。

傅庄站起身来,脚步一转便转至了西次间儿。西次间儿的条案上铺了大张的雪浪纸,傅庚自岁寒三友墨竹笔格儿里取了一枝竹管兔毫,便伏在案前凝神写起字来,写的却是《老子》中的一段话: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一气呵成,掷笔案上。

而后,看着纸上枯瘦的魏体字,傅庄的唇边渐渐浮起了一抹苦涩。

人逾中年,越发觉得老庄之说的奥妙。其深其广,每常发人幽思。

然而,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意难平。

“来人,烧了。”傅庄吩咐了一声。

松岳无声地走了过来,利索地卷起墨色犹浓的雪浪纸,燃起纸媒点了,放在了地上的大铜盆里。

不一时,火蛇窜起,那勾划如虬枝的字迹在火舌的舔噬之下,渐渐化为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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