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再转念一想,有变化才是正常的吧。
十多岁的女孩子,正处在心思最细、情绪变化最集中的年龄段。傅珍有此变化亦属正常。
再者说,这些十来岁少女们的心思最是难猜,傅珺本着一位大龄女青年的经验认知,自是不会去为难自己的。因此,她也只是略略表示了一点惊奇便罢了。
很快的,这群年轻的女孩子们便分成了两拨,一拨以傅珈并张凌为首,再有傅瑶与卢悠相随,往池塘看水禽去了。而另一拨便以傅珍、傅珺与裴熹为首,往前湖观景。
这般的人员分配,倒叫一直被众人遗忘了的小萌娃傅琪犯了难。
一边是穿着五彩丝绢的悠姐姐,另一边却是长得很美很美的自家四姐姐,到底跟谁走好呢?
傅琪的一颗心掰成了两半儿,一张小脸儿也纠结成了苦瓜。她拉着奶娘的手站在原地,两条小短腿在地上来回倒换着,左看看,右看看,急得都快哭了。
至于傅珂,却是完全没跟着任何一拨。而是压着两道低平的眉毛,单拉着傅璋去了一旁的假山玩去了。
傅珺便陪着一小撮姑娘们往前湖走,走着走着,忽然便发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这一小撮姑娘里居然有一个熟人。此时,这个生了一双漂亮丹凤眼的熟人,正唇角含笑地向她看了过来。
“阿亭!”傅珺惊喜地轻声唤道,人已经走了过去。
被傅珺唤作“阿亭”的,却正是她的幼时旧友——谢亭。
此时。谢亭正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傅珺。语声娇软地道:“我就是想要看看,你要几时才能认出我来。”
傅珺已经走到了谢亭面前,一双眸子里漾着难得的欢喜之色。她笑着向谢亭身上打量了两眼,方才一把拉住对方的手。微有些激动地道:“阿亭。真的是你!你几时来的?如何我没见着你进来?”
谢亭见四周已经有不少姑娘往这里看了过来。便将声音压得极低地道:“你那时候出去迎客去了。”说着又向西边努了努嘴,笑道:“便是这那一位尊客。”
傅珺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她跟着侯夫人去迎谢老夫人她们去了。而谢亭她们却是恰在彼时进的府,两下里却是错开了。
傅珺便不由埋怨地道:“那你也该招呼我一声,我还没给你娘请安呢。”
谢亭便笑着搂了她的胳膊道:“过会子不就能见着我娘了?”说着便又拉了傅珺一下,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现下可好?”
这极其普通的一个问句,不知为何,却叫傅珺心里一暖。
自五年前渡口一别,傅珺与谢亭便一直没断了书信。一年里总要往还个好几封信。
也正是因为书信未断,傅珺与谢亭的友谊便一直维持了下来。前两天抵京之时,傅珺第一时间便叫人往谢府里送了好些土仪过去,又给谢亭写了信。
因此,此时相见,傅珺便觉得如老友重逢,竟无一丝滞涩之感。而谢亭亦正如她所想象的那般可爱单纯。
她望着谢亭那双满是关切的眸子,笑着道:“我都好。”
谢亭便向她上下打量了两眼,笑道:“我瞧着你也挺好的。”
傅珺看着她那张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不由想起两个人初识时的情景来,便笑着道:“现下你总该叫我一声姐姐了吧?当年我可是当了好长时间的‘乖妹妹’呢。”说着已是笑弯了眼睛。
谢亭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了头扭捏地道:“你还说小时候的事儿?我那时候不识数儿嘛。我后来不是改口了嘛,珺姐姐。”
傅珺便笑着点头道:“是是,我们阿亭小时候最可爱了。”说罢便与谢亭相视而笑,二人面上俱是欢喜无限。
此时,她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前湖边。
五月初夏,云浅风轻,正是一年最好的时节。那前湖本就清澈如碧玉,此刻暖风拂来,水波微漾,景色着实美妙。
一直跟在裴熹身边的裴家庶出二姑娘裴燕便笑着奉承道:“大姐姐选的这地方真好,果然是水色天光,风物宜人呢。”说着又指向那湖边的一处,惊喜地道:“哎呀,那浅滩上还有白鹤呢。”
裴熹闻言眉尖一蹙,微有些不悦地道:“一只鹤有甚稀奇的,你也小声些儿,这般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说罢又向左右看了一眼,似是对裴燕此刻的样子极为不喜。
裴熹的说话声音并不算低,周遭的人都听见了,众人的视线便齐齐集中在了裴燕身上,其中不乏鄙夷与轻视,更有人轻声笑了出来。
那裴燕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讪讪地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谁想便在此时,傅珍忽然便开了声。只见她看向裴燕,语气淡然地道:“那鹤原是祖父养的,后湖那里还有几只。若你爱瞧,过会子我领你去看。祖父尝言,鹤舞翩跹有若仙人之姿,是极可一观的奇景呢。”
她这番话却是替裴燕打了圆场,然而,却也是将裴熹给得罪了。
裴熹便抬眼盯了傅珍一眼,尖利的视线宛若针尖一般,蓦地便道:“我却是忘了,珍姐姐与燕儿却是一样的喜好。”说着便抿唇而笑。
她这话却是暗指傅珍身份而言。那裴燕便是庶出,傅珍亦是。裴熹此语却是在暗讥两人的身份,更直指这二人的兴趣爱好亦与她们的出身一样,不够高贵。
听了这番言语,傅珍的左嘴角便是微微一抬,面上却是露出个淡笑来,语气刻板地道:“人之喜好从无高低贵贱之分。昔有担粪农偶见夕阳脉脉,便置担而叹‘斜阳美煞’,还得了圣人夸奖呢。可见这事物美丑全在人心。若心染尘垢,自是眼前有美亦不识。而若心含珠玉,便是担粪老农亦可成诗仙。”
第279章
傅珍这番话说得十分不好听,完全就是反讽裴熹空有个嫡出的身份,心里却是一团草包尘垢。
裴熹不由大怒,看了傅珍半晌,忽尔盈盈一笑道:“珍姐姐倒是好学问,可惜,不能与珍姐姐在白石书院坐而论道,却是小妹的损失了。”
傅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很显然,裴熹的一席话,狠狠击中了她心底的隐痛。她白着一张脸看着裴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傅珺见此情景,不由在暗地里摇了摇头。
只是,现下的形势,却不是她摇摇头就能解决的。
傅珺凝眉思索了一会,便悄悄吩咐了一直跟着的许娘子几句话。随后便上前两步笑着道:“坐而论道有何趣味,倒不如坐而垂钓自在逍遥。我已经着人去准备鱼竿与鱼饵了,还备了棋枰与茶水,便在那一处的草寮里。”说着她便伸手向前指了一指,一脸的笑意十分亲和。
她这番话是明显的打圆场,两不得罪。
毕竟方才是傅珍失礼在先。人家裴家姐妹之间的那点儿事,本无需旁人出头。傅珍身为主人,却非要出言偏帮其中一个,这才引来了一番口角。傅珺也是不想闹出事情来。
那裴熹原就心中有气,此时见傅珺上前和稀泥,心下越发不喜,张口便要说话。
却不妨谢亭忽然在旁叫道:“哎呀,那水里有人!”
她这一声唤声音虽不高。却叫场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便有人向那水中看去,果见那水中浮着个黑黑的人头。
一些胆小的姑娘便轻呼出声,道:“呀,真有个人。”
又有人道:“那人还在动呢。”
果然,却见那黑黑的人头动了几下,一下子便沉进水里去了。
众女见状又是一阵惊呼,更有人叫“哎呀,这是落水了么?快些着人来救呀。”
便连裴熹也睁大了眼睛,直直盯着那水里瞧,却是将之前的口角也给忘记了。
正在众女们或惊或怕之际。忽见那人自水中一跃而起。在半空里翻了个身,复又潜入水中。旋即又是向上一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来,又再度落入水中。
众女在一旁瞧得又惊又奇。傅珺便在一旁含笑解释道:“这是我们府里的渔娘。水性是最好的。大家莫要慌,她这是在摸鱼儿呢。”
傅珺的话音方落,却见那渔娘几个起落间便已到了岸边。
众女凝目看去。却见那渔娘穿着一身水靠,身姿挺拔、体形健美。那一身的水渍在阳光下泛着异彩,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那渔娘几步来到岸边,两手各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口中还咬着一条大红鲤鱼。她将鱼儿往案边的篓子里一丢,便又翻身跃入水中。
众女见此情景俱都是啧啧赞叹,更有那年纪小些的姑娘拍着巴掌笑道:“真真是好看,这渔娘的水性可真是好。”
又有姑娘便提了声音向水中道:“兀那渔娘,便再捞条大红的鲤鱼上来。”
那渔娘在水中冒出头来,向着岸边应了一声“是”,复又潜入水中,不过数个呼吸之间,便果真举着条大红鲤鱼冒了出来。
这一下,众女们更是齐齐地鼓起掌来,又有人叫那渔娘捞别的鱼,岸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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