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富察氏就知道禾青开口没个正经,张着嘴又觉得丢人,愁眉苦色,半日不语。
禾青拍了拍富察氏的肩头,“你哭什么?皇上这是体恤我哥老实,擢升官职,又舍不得浪费了国之栋梁,巴巴的送功给他,这分明就是喜事。瞧你这小气吧啦的,难不成还要我哥辞官下乡,跟你做个安生的村人不行?”
“哪有你这样说的!”禾青三言两语,把事情说的越发歪嘴,听得富察氏气恼,狠狠地扭开禾青的手,又不解气的拍过去,“谁小气吧啦了?当初我就是”
禾青侧头,满眼好奇,“什么?”
富察氏白了一眼,回过神来兀自擦脸。
娇滴滴的美人垂泪怜人,看得禾青眉头挑了挑,武有志回回出行利索的很,这样舍得富察氏这样的娇花,也不知当真是嘴里说的博得后生闲,还是眼里就只有争锋陷阵,真不如武有本的怜香惜玉。
莫名想到武有本,禾青蓦地一对比,还是武有志好点。
禾青晃悠悠的心神飘忽开,富察氏没听见动静,心里动容着嘴里念念有词,“当年我额吉就与我说,相人自然要看性情还有缘分。若是执意要嫁给你哥,入武家的门,就该晓得这习武之人,是要血气勇武,身强力壮。武官之人,更是上阵沙场,桀骜冲动。还恐吓我,说带着血腥气的人,只能把我吃死了,听不得女人家说话,多半是执拗的。”
“夫人原来是这样说的。”禾青奇妙的瞧着富察氏。
富察氏红着脸,狠狠的摇头,“她只是怕我后悔,怕我是一时骄纵换了一世不幸。我年轻不懂,等进了武家的门,才知道。你哥不是这样威吓之人,却也真是日夜颠簸,上了战场,也杀过人。我嫁给他不曾后悔,只是觉得自己当初不懂事,太过轻率反而不太明白其中,还和他闹过。”
话说剔透了,意思也明白了。禾青有些哭笑不得,“你还和我哥闹了?”
富察氏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如今禾青那样无奈的神色,引得她更是脸上臊得慌,唯有讷讷的点头。手指无状的扯着衣角,缠着搅着扯着,无所用心。
禾青看够了富察氏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怎么看也觉得别扭。多开朗的人,反而被喜讯一桩纠结扭捏不成样子,禾青只觉得一口白牙没得痒痒。缓缓的长呼吸,禾青扭着眉,端着苦口婆心的架势,道,“你听我说,就我原来在宫里的所见所闻,依着当今圣上这样的明主,这回擢升无非是看重了我哥。我哥务实,是众所皆知的标杆。可毕竟没有根基,往日妥当却也是身无大功,算不得什么。就此送出京城,虽是离得远了,可这就是磨练,等三月半载的回来,那便是大功,加官进爵以后还能像笑柄小卒一样,日日东奔西跑的让人折腾?”
富察氏垂眉不语,禾青见她又臭又硬就这么巍然不动,蓦地豁然开朗。脑瓜子凑了过去,碰了碰,“等我哥回来,那就是响当当的大人,日日只管吩咐人就好。走这一遭,这人自然是愈发的沉稳上进。我哥是嘴笨,但是脑子不笨,哪里不晓得你对他的心意,指不定回过头来巴巴的还要自己认错呢。”
“认什么错!”富察氏的眼里水汪汪的,含着说不出的喜悦。禾青明白是说准了,富察氏就怕武有志心里有疙瘩,引得夫妻情分有失。何况山高路远的,两人就是飞鸽传书,快马加鞭也是大半个月才能写上一封信罢了。
禾青忍住笑意,眯着眼状似无意的叨叨,“就西边那犄角,又荒又没意思。只怕两个月忙完就赶回来看美娇娘咯!”
对,武有志那样的人,出门见了那些格格等,都要红着脸低着头,很是敬重严守男女之防。富察氏心头忌惮和顾虑一减,反应过来的对着一脸无辜作态的禾青,便知自己心里的小心思早就让人看的通透。又是羞愤,又是欢喜,憋着两腮酡红,又想禾青对着自己的孩子都是逗弄惯了,气势不足只能懊恼的跺脚。嘴上软绵绵的喊道,“你!你就会胡说!”
禾青吊着眼,轻蔑的撇着心口不一的富察氏,懒得再说的撇过眼。往日里都是她娇气的,如今她好话说尽,心事已解。偏富察氏还架不住,笑不得还要哄着,真是矫情!
富察氏却是撸起衣袖,气势汹汹的猛地站起身子,对着禾青仰着鼻子俯视,“想吃什么和我说,今儿我下厨。”
这回换禾青怔忪,恍惚有种富察氏不堪威严受她传染了那阔达笑看世事,戏谑常态的念头,油然而生。
说白了,就是狼心狗肺,得过且过。自己好,就是大家好的人之根本私欲。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瞬,禾青又笑着瞧紧了富察氏的认真,斟酌着这位自小得宠的大家小姐打小就在京城,还真是认真的点了几分北边的菜。
禾青干脆利落的说了,嘴里也没有笑话她,端出了一贯对吃食的认真。嘴巴一张一合,甜酸溜肉,鱼香茄子,冰糖百合南瓜盅,三道都是家常简单的菜式。虽然摒弃了禾青一向偏爱的辣食,但是酸甜可口,加上南瓜盅去味,也是不错的。何况禾青点了两菜一汤,她也不能真的就只做这几个,甜腻的很。
富察氏松了口气,气沉丹田,踌躇满志的扬长而去。
☆、第144章 齐问账福托权
好话说尽,待富察氏心绪稳定后,禾青又用了富察氏手艺。乐文小说 家常菜在于简单,调料适中既好。禾青原想着顾忌富察氏的面子,多少吃一些,心里也早有了落差。哄着两个小的玩了好一会儿,五六道菜热腾腾的上了桌。
富察氏似乎也当真是下过功夫的,还真有几分家常菜的味道。禾青顿感意外,一面打趣着一面用了两碗饭。两人终是宾主尽欢,禾青才施施然的回府。
“侧福晋安。”
禾青下了马车,见着四福晋身边的豆绿行礼,“方才管事的来交账,福晋让奴才在此等候侧福晋回府,先去正院一同料理此事。”
四福晋的事情分了一半出去,前些日子更是只听大概不管细碎,多少是不清楚的。禾青闻此点头,倒也不紧张,“福晋想得周到,也该是如此。”
豆绿莞尔一笑,低着头等禾青前去。
几个长衫瓜帽的躬身垂头,一人向前正在给四福晋交代近来的银钱进出。禾青站着听了一会儿,等四福晋点头画了一笔,这才进去,“福晋安。”
“坐吧。”四福晋浅笑,侧头又问了一个管事的。禾青坐下后打量一眼,是厨房管事的何老二。
办事的人都是利索人,讲究不多。上下唤名,都是这些称呼。这个何老二管的是四贝勒阖府厨房的管事,那都是油水颇多的人,办事向来也稳妥。禾青手上拿了一本账本,正是西院四位格格的日常开销。
也算是按着规矩的,四福晋顿了顿,由禾青问了几句,两人再把账本一合计,见顶多有些细碎零嘴的银钱,算不上多少,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厨房的,院落的,采买的,库房的等等几个地方的账本,凑起来一个月的大合计。大大小小的拨着算盘,禾青坐在四福晋这处,竟是有了两个时辰,方才齐整。
四福晋捏了脖颈一处,端着茶润了润,“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账本一叠骡的放在案桌上,管事的见此,不多一句的出去了。禾青见此不由长呼口气,“还有两本没瞧?”
“也不是,都是奴才的吃穿用度,看了有一半。”四福晋漫不经心的道。
禾青闻言,松缓了眉宇的紧张,“真躲不得懒,往日里都是规矩查看着也好好地。一个月下来再合计又是一些麻烦闹心的,真把人累坏了。”
唏嘘长叹,引得四福晋勾唇,也忍不住的推了账本,“我这看着也烦了,都拿下去吧。”
都是四福晋看过一半的,既然都说没什么了,禾青也懒得再管了。只是她坐着精神疲倦,揉了揉额角,笑了笑,“福晋可不能为了这些把身子累着了。”
四福晋眼睛往外一眺,“我这还有些事要和你合计一番,落个章程。不如去院子里走走,也算是醒神,解解乏。”
“也好。”禾青点头,起身跟着走了出去。三儿把披风给禾青系上,又不远不近的三步远跟着。
正院的院落偏向雅致,却不似妙鹤堂那般随意,更添矜贵。白墙红柱,石道碉楼,处处都是精致非凡。十月份的风儿是凉爽的,吹得人心旷神怡,也把在屋内的闷躁一朝吹散,不说禾青连着四福晋自己也觉得清醒了不少。
两人径直的走着,也无必然的随着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为了今年的中秋节。”
禾青一怔,“这么快?”
“叶子都黄了,还快?”四福晋挑眉,不想禾青这个反应。
禾青赧然,摇了摇头,“往年都是福晋知会一声就是,我也习惯了。今年叫了我,总不能让我拿主意啊?我这好些年都惯了捡现成的,真不会这些。”
中秋节是有祭月、赏月、拜月、吃月饼、赏桂花、饮桂花酒等习俗。这听起来都是很好的享福,张开嘴吃喝就好,可问题是后面准备的那个人可是辛苦了。禾青还指望着四福晋一如以往的管理这些,怕麻烦的禾青当下脸色就变了。
四福晋嫌此不够似的,点了点头,“也不是只有你,不还是我吗?晚宴还是要进宫,等晚些了再回来。府里的燃灯,猜谜还有花灯一类的,也要准备一二。难得过个节,上下主子奴才都该高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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