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杜甫,已经有五十四岁!这个日暮般年纪,除了“老病休”之外,绝无再次奋起的那一日了。
要说不得志。还有什么比的上穷尽一生。而最终眼睁睁看着志向从手中跌落来得更加不得志?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世上,真正能得志的又有几人?
外祖父已经很伟大了,可就连他一定也有没完成的志向吧?
沈幼芙念完这首诗。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许是受到这些学子们的影响,她今天终于懂了这首诗的意思——累觉不爱!
……看着大家安安静静悄无声息,沈幼芙又退回了贺敬亭身后。
最终的结果她已经知道了,反正她这一首。就算没有曹文山的磅礴激进,拿个第二也不是问题。不过这种事果然不太适合她——现在已经完成了沈幼兰的嘱托。还是早点回去想想吃什么吧!
“你是不是名叫幼七?”老山人看着沈幼芙忽然开口道。
被外祖父忽然叫出这个名字,沈幼芙一瞬间出了一身汗,她紧紧捏着拳头道:“学生正是。”
只见老山人从手边拿起一张白宣,低头又看了一遍。才道:“果真是你……我本以为,像这样的诗词,非得是阅尽人生百态的人方能做出。却不想,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深的见地。”
沈幼芙手心都快被指甲掐破了。
外祖父你说话别大喘气啊!光听见“果真是你”了,吓得人连后头那几句的夸赞都没听清……
再多夸两句呗!
许老山人果真意犹未尽:“好一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好一句‘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当真是旷世奇才也!”
老山人以“旷世奇才”这样夸张的称赞,来赞扬这个黑瘦的小公子,令全场的公子都瞪大了眼睛,就连稳重沉着曹文山也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老山人。
老山人这意思,竟然是幼七的诗比他的还好!?
要知道,方才幼七的那首“不得志”的诗文他听过了!诗文虽说好……但那种日暮死气,却是做人最要不得的情绪!
他眼神固执地盯着许老山人手中的纸,眼神中满是倔强。
许老山人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将手中白宣递给曹文山:“你看看吧。”
曹文山憋了一肚子的疑问,谁都知道第一轮诗的水分很大,就连他呈上的第一首诗,也是私下改动了几次才成的。再说了,哪有用上一次的诗,来决定这一次的输赢的?
他本就对“猥琐”的幼七很有偏见,这时候又带了些不服,再低头一看这首诗词,差点没当场跳起来将诗词揉烂撕碎——这字!也太丑了!
丑得曹文山都不忍心往下看。
可惜这种时候,他就是捏着鼻子也得看!
沈幼芙撅着嘴,不满地偷偷瞪着曹文山。切,至于嘛,生怕显不出来你字好看似的!还不是连我姐姐都比不过!
就在沈幼芙心中忿忿之时,曹文山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
从一开始的恶心嫌弃,到疑惑,再到震惊,再到最后的平静……
他拿着诗词的手无力地垂下,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喉头和唇齿颤抖:“山人,学生懂了……学生服输……”
这一下,全场的学子们真的炸了锅了,谁还记得要在山人面前注意规矩礼数?大家“轰”地一下围了上去,将曹文山手中那张歪歪扭扭的诗文拿来,争相传阅。
沈幼芙也惊呆了,能从曹文山嘴里说出这种话,这说明,说明她赢了?
许老山人很快为沈幼芙和大家解了惑:“文山,你来给大家说说,你懂了什么?”L
☆、第095章 把自己埋了
此时,那张白宣早就不在曹文山手上,可上面的诗句却烙印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原来幼七的第一首诗,好巧不巧,竟也写的征战场面。可与他不同的是,幼七那一首,却是站在寻常百姓的角度上写的。
或许是妻子,或许是父母,或许是亲友……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婿、儿孙、子侄挚友被送上边塞,从此南征北战,杳无音讯。
任凭家中的人一夜白头,家书再无人回……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战火一起,国破家亡。只剩下破城中疯长的草木,更是令人满目凄然。“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感一恨,令花鸟都为之动容,亲人的悲恸就更不用说了。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种时候,家不成家,家书还能送到那个人手上吗?“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或许,谁都知道家书送不到,所以苦等直到断发白头……
这一首诗看得曹文山几欲落泪。
战火四起的苦难就呈现在他眼前……他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山长,学生明白了。”曹文山稳定了自己的声音,“征战的意义,在于安宁。”
……而诗文的意义,并不是让人看完之后,就热血沸腾地想要出去打一架。而是更深刻的认识到征战的残酷,恐怖,从此爱重生命,珍惜身边的人。
“不错!你理解的很好,无论你将来站在什么位置上,都要记住幼七的这两首诗!这便是大慈悲心啊!”许老山长连连点头,他没有看错。自己的学生也是好样的。
至此,曹文山终于心服口服。
许老山长说得很对。这两首诗,的确表露了幼七的慈悲之心……想不到他那样一个人,竟会为民生,为家国而忧。
而老山长,刻意将这一张诗词留在手边,恐怕是早已被这诗词所折服。当面再试的时候。只是为了证明这首诗的确出自幼七之手。
幼七后来做的那一首。风格与这个完全相同。无疑确实是他一人所做。
而且,配上了这一首,才更懂得了那一首。
此志。是胸怀天下的大志啊!
曹文山知道自己的诗文也不差。可这样一比较,从立意和格局上,何止是差了许多!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山长放心,学生定当终身铭记!”曹文山坚定地发誓道。
他说完之后。便朝幼七看去。
幼七的脸越发的干燥了,褶子似乎比之前还多。此时这个又丑又惹人厌的家伙。正不好意思地抠着手指,一脸被夸奖的高兴,但又不好意思笑的蠢样儿——那模样,别提多让人反感了。
可曹文山还是十分郑重地对他行了一礼——并非为了此次输赢。而是他必须要感谢眼前这个人,给他上了人生中重要的一课!
这一礼对沈幼芙来说,可真是大惊大喜。诗文好不好的。早在她意料之中。别人夸她,她得意一下也就算了。
但若能跟曹公子冰释前嫌。五姐说不定能高兴一点。
沈幼芙赶紧拱手回礼,她刚想开口套套近乎,准备皆大欢喜,就听到曹文山十分直率道:“幼七贤弟,为兄有一事不明,请贤弟坦然相告。”
“恩……好。”沈幼芙有点后悔给他还礼了,
这种正人君子太难打交道了。一点小事非要追根究底……
果然,曹文山看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开了口:“贤弟明明是逸云书院的人,为何要冒名我麓安书院?要不是贤弟有此大才,为兄差点误会贤弟是盗名之辈。”
……她本来就是盗名之辈。
沈幼芙脸不变色,如果曹文山一开始就抓住她问这个,她也许还答不上来。
可现在,给了她这么长的编瞎话的时间,她还能编不出来?要说她最擅长的,除了挣银子,大概就是编瞎话了。
“唉!不怕兄长笑话,”沈幼芙脸上干燥得直掉药渣子,她拼命皱眉苦着脸道:“我实在是,太喜欢麓安书院了。这好不容易来了麓安书院,心中激动又紧张,于是竟然将自己平日里幻想的事情脱口而出,当真惭愧!惭愧!”
原来是这样!
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曹文山比沈幼芙更惭愧。幼七的这个心思,不光他十分理解,在场的其他学子也十分理解。鼎鼎大名的麓安书院,谁不是做梦都想来这里读书进学。就连来参加一天的诗会,都能使他们受益终生,要是真能成了这里的学子……
那日后精进何止千里?
沈幼芙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曹文山十分不忍,他上前拍拍沈幼芙的肩膀,真心诚意地安慰道:“以贤弟之才,无论在哪里,都必有飞黄腾达的一日。”
曹文山这一番举动,可是震惊了其他学子,这幼七能不能飞黄腾达他们是不知道,不过曹文山作为许老山长最为看中的弟子,将来绝对是前途无可限量的。
幼七就是凭着与他这“不打不相识”的交情,将来借力直上,或许真能平步青云也说不定呢!
就在众人羡慕不已的时候,许老山长忽然笑了。
“幼七,你既然想上麓安书院,那便来吧!我亲自去与逸云山长要了你来,想来他应该不会驳我这个面子!”许老山长摸着自己的胡子,慈爱地看着正苦着脸的幼七,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想尖叫的话。
——“我虽老矣,但再收最后一个弟子,还是可以的。”
曹文山一脸喜色,众人也欢腾不已,就连贺敬亭也用肩膀撞了撞“幼七”,有些为他高兴的样子——虽然这人在许老山长面前将他比了下去,不过总好过让那文山公子独出风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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