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灼热,炙烤着整片大地,殿内闷热不已,赵乾永命宫人去取冰,想起什么,让他们将冰镇的西瓜银耳汤也取两碗来。
赵步光才回过些神,问赵乾永:“今日你这么有空,没有事要忙了吗?”
赵乾永眉角扬了扬,“你的婢女说闻人皎闹事,我赶来给你解围,也不见你有半点谢意。”
从醒来后,赵步光一直有种不真切感,可能睡得太久,浑身酸软无力,脑子里也空白着,不愿意使劲想任何事情。加上闻人皎一番责骂,让她忽然意识到,那些她自以为美好的东西,在闻人皎看来竟这样不堪,落在别的人眼里,会是什么呢,落在他的妻子胥珑的眼里,落在皇后闻人欢眼里,也许更像是轻佻逗弄,是她伤害了闻人皎。
在这种纷杂的思绪里,赵步光浑然没留意赵乾永改换了自称。
“喝一点。”
在赵乾永半是命令的话声中,赵步光顺从地喝下一碗冰镇银耳,暑热才散去一些。她懒懒靠在床上,忽然又想睡了。
赵乾永看她眼睛都快眯上,索性让她躺下,和她说话,拉扯一些小时候生病的经历来,赵步光越听越奇,原来赵乾永小时候,薛太后也从不溺爱纵容,虽然他不是储君,却一直受着储君的严格要求,甚至连他同闻人家两姐弟玩得好,也是在薛太后的授意下。也许那时候赵乾永自己并不知道将来会做皇帝,薛太后却是早就知道了。
“我要睡了。”赵步光印去眼角因为困意而泛出的泪水,往被子里一缩。
赵乾永没有立刻走,看着赵步光睡着,他才起身离去,在长乐宫的偏殿内召见了朱羽。
“这个计划取消。”
朱羽在长乐宫等了足足半日,一直没有获令面见永寿公主,最后是皇帝传召。
“为什么?”皇帝的命令本不应质疑,但已到了收网时,朱羽也认为这是引诱睿王上钩、收网的最好时机,担心错过这一次北狄内乱,再要让睿王主动来拉拢他会很难。现在的情形是,睿王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像定国公这样的老世家,调查结果都无法肯定定国公与睿王私下没有任何来往。树大招风的都这样难以查实,那些不引人注意的暗棋更是不知蛰伏在何处,随时可能给赵乾永一口。
“有人要刺杀皇族,此次刺客要刺杀的,不是朕一人,而是皇家血脉。这名刺客能顺利混进宫,在瞻月台潜伏多年,宫里宫外都说不清有多少人盯着永寿,朕不想拿她冒险。”
“可公主不是真的……”朱羽话未说完,被赵乾永冷厉的目光一扫,竟一时不敢再开口。
但朱羽没有放弃晓以大义劝谏赵乾永,他说:“陛下登基之时,根基尚浅,虽然太后抢占先机,皇位得之不易,旧臣之中,仍有许多不肯臣服者,如此一来,政令即使下达,也难以畅达大秦各地。好比一个人,浑身经脉阻滞,怎能康健地生活下去?只是一个婢女……大不了好好安抚她的家人。况且,公主的身份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今日顾忌生死,明日顾忌生死,要成大事,本就要牺牲不少人的性命,臣这条命一直为圣上备着,什么时候需要了,臣即便要马革裹尸也毫无怨言。”
赵乾永紧抿着唇角,似乎不悦,却没说什么。
朱羽急了,起身道:“既然涉及到那婢女的生死,不如就问问她本人的意思。”要引睿王上钩,让其把朱羽纳入麾下作为心腹,伺机而动的计策本就是赵步光提出来的,加上朱羽和赵步光因为要行私奔之事,常常见面聊天,有时谈完了事情,赵步光还会留他用饭饮酒,他早已经摸清楚赵步光的性子,知道她不是怕兵行险着的人。
赵乾永只看了朱羽一眼,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让朱羽又坐了回去。他暗自心惊,不明白赵步光入宫以来就一直高高在上俯瞰着那婢女性命,时刻斟酌要让这颗棋子下在哪里最合适的赵乾永,为什么忽然执着起她的生命安全来了。
“朕再问问永寿的意思,明日给你答复。”赵乾永最后说。
朱羽走出长乐宫,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出宫之前,遇上闻人皎夫妇,他是骑马来的,勒住马缰,为闻人皎的马车让道。
车上有定国公府的金菊徽记,朱羽略低着头。
马车却在他面前停下,朱羽下马行礼,闻人皎讽刺地笑了笑:“如今该我向将军行礼才是,怎能让将军反过来与我行礼?”但闻人皎也并没下车,他满面病容柔弱的妻子在旁抓着他的衣袖。
没等朱羽说什么,闻人皎便命下人赶车离开。
无论朝内朝外什么形势,唯独听风楼所处的烟花柳巷夜夜纸醉金迷,才是傍晚,就已挂满了花灯,灯上才子佳人以金粉画就,半醉的文人与手握春瓶的武将手中揽着温软的美人,走进不同的房间。
“朱公子又来了。”鸨母热情地笑着赶上来招呼,朱羽随手摸出一锭十两银子,脚下不停向接待贵客的后院走去,显然对听风楼已十分熟悉。
“去,叫碎音准备好琵琶,说朱公子来了。再要两壶特级的琼浆,新鲜瓜果也备着,对了,南洲的荔枝还有吗?虽说是来看碎音的,伺候的丫鬟们也不能差了去,好生挑几个乖巧伶俐的。”
朱羽径直推开一间门,走了进去。
自从有了朱羽做恩客,碎音已许久不用再接待别的客人,朱家乃是大秦数一数二的富贾,朱羽如今既是朱家的第四子,又是虎威将军,前途不可限量。虽说近来有些小劫难,不过凭着皇上的宠信,即使屡次冒犯天威,仍好端端坐在听风楼里饮酒,就足见赵乾永对朱羽的器重和信任。
“一早知道公子要来,白日里奴家便让人将被子换了新的,熏了紫罗兰的香,下午搬出去晒太阳,好让公子睡个好觉。”碎音生得柔婉,说话也是娇滴滴的。
朱羽一坐下便就倒在席上,两个服侍的丫头一个喂他饮酒,一个乖巧地趴在他的胸口,轻解他的外袍。
朱羽微眯起眼,手一指,“弹琴!”
“公子想听什么?”
半晌没听见朱羽应答,碎音眼波婉转,素手按在弦上,一曲正值良宵该听的调子就流泻出来,琴音里透着七分欢愉三分天真,朱羽惬意地闭上眼睛,随手抱过婢女的腰,婢女口婴口宁一声就扑在他身上,咯咯直笑,手滑入朱羽劲瘦的腰间。
窗外,暗影掠过,檐下金丝网上铜铃轻轻摇晃,却丝毫没有发出声音。
深夜的睿王府,赵乾泱遛完鸟,命人去给礼部尚书送五百两银子,手指狠狠戳他的鹦鹉,鹦鹉在铁杆上翻了个圈儿,吱吱喳喳胡乱叫着。
赵乾泱边走边骂:“□□大爷的!老子成日喂你吃好喝好,连朵牡丹花都不放过,那玩意儿哪儿好吃哪儿好吃哪儿好吃了?!”
鹦鹉红色的眼睑一眨一眨,挣扎着站回杆上,趾高气扬地看着赵乾泱。
赵乾泱与之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实在眼睛疼,才骂骂咧咧把鹦鹉给了下人,让他们把它挂到后院那片竹林里去,关禁闭。
喝了两口美人尖泡出的碧绿茶汤,抱着两个美婢的软腰温存片刻,赵乾泱才提起劲来,准人进来禀报。
暗卫低头跪地:“虎威将军今夜宿在听风楼,依旧点碎音的牌子,朱家也没派人出去找,想必已确知他的下落。”
“又点碎音,本王都没曲儿可听了!”赵乾泱一巴掌按在桌上,不悦地问:“他什么时辰出的宫?”
“申时末刻。”
赵乾泱食指在桌上飞快敲击,命暗卫退下,让人告诉楚九书,准备准备次日进宫探伤。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定国公家的徽记为啥是菊花……
我也不知道【
☆、七十三
听见宫人通禀睿王进宫,赵步光虽觉得懒怠不想起身,加上她腿脚不方便,起来也不过是无聊,还是让翠微给她换了身能见人的衣裳,让朝月为她挽起发髻。
一看赵步光满面病容,身子软软靠在床上,赵乾泱微微眯起眼睛,狭长目中尽是轻佻,摸了摸赵步光的脸,啧啧两声:“瘦得这下巴都戳人了。”
“谢皇叔关心,长乐宫中补药很多,下回皇叔进宫,步光就又养回去了。”赵步光心里不耐烦与赵乾泱打交道,赵乾泱像一只笑面狐狸,虽和颜悦色,却不知什么时候会飞扑上来给人一口。
“嗯。”赵乾泱煞有介事地点头,“本王也带来一些补药,记得,让宫人们煎给你服用,不然要是咱们步光有点什么事,恐怕你皇兄要把那刺客的尸骨拆了炖汤分给宫中众人食用,那可太……”赵乾泱皱起鼻子,捂住嘴虚做出个作呕的姿态。
赵步光听他话里有话,还要再问时,睿王却已经起身。他留下楚九书在长乐宫,美其名曰公主不能随处走动,留个活的话本子让她逗个乐子。何况楚九书现是个阉人,又是睿王命令,赵步光只得收下。
赵乾泱前脚出门,赵步光立刻坐直身,肃容对着楚九书,“皇叔的话什么意思?”
楚九书看着她:“皇帝向来视人命如草芥,你不必紧张。”
赵步光手脚发凉,微微皱眉,问道:“既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瞒我。”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