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永叹了口气,“陈泰勇尚可,他的儿子陈硕,恐怕打不过赵乾泱,其他几个恩科选出来的后辈,要说朕没有行军的经验,他们就更是出头嫩鸟,担不得大任。大秦昔年的几个将军,自……”赵乾永扁扁嘴,“自大哥被禁宫中,纷纷还乡,做官的也请旨外调。何况……”赵乾永冷笑,“大哥也未必没有野心,他自己组了军队,将这些能打仗的,都收归麾下。只是……”
赵乾永也觉得疑惑,“至今他还没有什么动作,难道是想看皇叔与我两虎相斗,坐收渔利不成?”
“赵乾德在南洲打出的旗号,是攘外。想必他是不赞成北狄人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薛太后说,“你何不降旨封他做兵马大元帅,统领六军,一气将赵乾泱拿下,回中安治他一个叛国之罪。”
“不行!”赵乾永想也不想,即刻否决。
薛太后微微眯起眼睛,“难不成,为了一个女人?”
赵乾永不满薛太后语气轻慢,咬牙不曾说话。
薛太后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作势起身,“皇帝好生想想,要是失了中安,别说是皇帝,就是本宫,也没有脸去见赵家先祖。”她本还有些话说,但看赵乾永眼下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也不再多说。
☆、一五六
千里之外的中安城中,正是黑云压城。
不知是否真如传言,赵乾泱没有真龙之命。禅让大礼之后,中安城中十日有九日不是雨天就是阴天,这时城中光线阴暗,恰似是暴雨的前奏,将北狄使官个个映得像黑面阎罗似的。
北狄人骑着高头大马,靴上带马刺,马儿没精神就给一脚,马挨了疼,立刻昂头摆尾起来。
将使者迎进宫门已是下午,赵乾泱带着一干官员,在门口已等了快小半个时辰,神情不悦。
但听见城楼吹角和礼炮声,立刻打起精神。
北狄二王子身着蟒袍玉带,冠嵌明珠,北狄服饰与大秦相异,这一身礼服却不显得违和,乃是命人为这趟出使特意定做的。
赵乾泱此人,打仗比不上赵乾德,治下比不上赵乾永,不过朋比为奸却比谁都玩得溜,弯弯的眉眼,尖尖的下巴溜,笑起来肖似狐狸,那些没有离开中安又不肯顺从赵乾泱而辞官的大臣,背地里都叫他“千面狐狸”,说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流。
“久仰查汗王子大名,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姿容非凡,辛苦了,本王略备酒宴,为使臣团接风洗尘,还望王子不要见笑。”赵乾泱笑眯眯道,全看不出等了半个时辰的不悦。
那查汗王子生得虎背熊腰,说话声如洪钟,姿容确实“非凡”。
禅让仪式之后,赵乾泱以摄政王自居,以示自己绝不是窃权,于是也自称作“本王”。
查汗也不与他客气,倒是直接走在了前面。赵乾泱袖手,嘴角弯翘,眉毛上挑,竟随在外族身后。
钟声隐隐传入昭纯宫,方冉怀抱着熟睡的赵凌云站在窗前,藤兰挂翠,清风拂面。
一名宫女快步行来,向方冉禀报:“使臣已经进宫了,在承元殿宴请,摄政王率文武大臣,亲自迎接进来的。”
“知道了。”
宫女离开。方冉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赵凌云熟睡着,容色沉静,他从生下来就不爱哭闹,方冉心头一阵心疼,她情愿这个孩子像轩儿一样爱笑爱闹,因为安静的孩子太容易被忽视。
方冉低头,极轻地以唇碰了碰婴孩的额头,专注的眼神半晌才离开赵凌云,柔和的面透出一股决绝。
……
很快,赵步光的两个小崽儿快满月了。儿子起名赵平承,赵乾德说要培养成一介文人,做不做官都无所谓,关键为人要正直平和,承一家之任,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女儿的名字本来说让赵步光来起,她第一反应是赵灵儿……最后把赵乾德写好的名帖翻来翻去,又测过字,说小丫头命里缺木,才选了赵竹玥作名字。
满月最高兴的,不是收到端王府请帖的四邻乡亲,而是赵步光。
“总算可以下床了,骨头都给我躺麻了。”赵步光生生捱过这一个月,既不好玩,吃的也多有忌口,早就要浑身长毛憋出病来了。
办满月酒这天,赵步光亲手给两个小东西戴上小金锁小金镯子,黑子在地上嗷嗷叫,主人不搭理它,生气地缩到一边凳子上去打瞌睡。
中午端王府设流水席,本意只是请南洲老百姓,大家开心乐乐。
两个小东西今日不闹,睡得很香,闭眼嘟嘴的模样,简直难以分辨谁是姐姐谁是弟弟,肉嘟嘟的小手捏在一起,任谁都分不开。
内院设的小桌是专供和赵步光、赵乾德关系好的朋友们坐的,无分上下尊卑,赵步光还让给孙天阴师徒留了两个位子,只不过那两个位子现在都还空着。
酒过三巡,赵平承睡醒之后,一看大人都不在,撒嘴就大哭起来,奶娘哄不住,抱来给赵步光,刚哄了没两声,姐姐也哭了起来。
赵步光对赵乾德耳语几句,起身回屋子里给两个小孩喂奶。虽说是有奶娘,但赵步光总觉得吃别人的奶怪怪的,尽量亲力亲为。
以前小丸子就是她自己在带,也是吃她的奶,没道理现在生的两个娃反而不让她们吃自己的奶呀。
赵竹玥像名字一样文文静静,吃饱就眯着,眯一会儿就能睡着。赵步光坐月子时成天对着俩娃,早就研究出来,赵竹玥下巴颏上有颗芝麻大小的痣,还是淡棕色的。 赵平承则浑身上下都光滑白净,一颗痣都没有。
吃饱以后,赵平承睁着圆眼珠,手里握着赵步光胸前挂的玉坠,想往嘴里放,赵步光拨了拨他的手,赵平承不解地眨巴眨巴眼,但松开了玉坠。
“看在给咱们师徒留了座的份上,小爷就不计较你们竟不派人来找的过失了!”大大咧咧的声音正是姜庶。
赵步光把赵平承放到小木床里,一回头就看见个宝蓝长衫的小少爷站在自己屋里。
虽然不是身量未足的少年,不过也就是个年轻俊俏的青年,长相是妖冶挂的。赵步光还没见过单眼皮单得这样好看,有几分味道。身量比赵乾德欠点,但看年纪似乎是还能再长。
“小兄弟,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赵步光一心都在两个孩子身上,根本没听见这小少爷进门时说的话。
就见他不悦地眯了眯眼,手里一柄折扇,猛地在赵步光脑门上一磕,就是一个红印,下手一点不手软。
赵步光嘴巴微张,都愣了。
小少爷再把扇子一展,上面龙飞凤舞十分随性地写了两个大字——聒噪。
“……”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是孙天阴,赵步光把青年往旁边一推,向孙天阴敛衽行礼。
“这是我师徒的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只见是朱红色的两个木盒,不大,像放耳坠子用的。打开一看,却是晶莹剔透的药丸子,表层覆一层蜡,内里像西米露似的,不过大一些,有佛珠那么大。
“要是遇上什么急症,或是中毒,轻者可以治愈,重者也能至少拖上两个时辰。便是中了鹤顶红也一样。”孙天阴笑拍了一把青年的肩膀,那青年还很不高兴,撇开眼睛懒得搭理赵步光。
联系孙天阴说的话,赵步光忍不住张大了嘴,发愣地盯着那青年看。
“这、这、这是姜庶?”
“我是,他不是,你问他可问错了!”姜庶还是不看赵步光。
那青年至少比曾经的姜庶高了一倍,以前又矮又圆,现在又高又长,浑然是个清秀的书生。
半晌,赵步光想是想明白了,孙天阴真的带姜庶解毒去了,但直接弄回来一个大好青年,她的小心脏有点接受不了。毕竟她学的是唯物论,现代医学也不见得一个月能拔苗助长大变出这么个身材修长的小伙子,除非是小说里才可能发生!
赵步光走去拍了拍姜庶的肩,瘪瘪嘴,扶正他手里的扇子。
“这个很适合你,我、我,不行,我得缓缓,你不要和我说话。”说完赵步光就出了门。
姜庶恨得牙痒痒,使劲捏扇子,死女人,不道歉!
是夜,流光婉转,劳累了一天的端王两口子,坐在院子里,一个敲核桃,一个吃核桃,黑子伏在赵步光脚边直盯着她等投喂,不亦乐乎。
魏武一脸惨不忍睹地看着曾经让他敬佩的王爷,深感痛惜,把头摇了又摇。忽然腋下被捅了一胳膊肘,魏武麻溜地撕去手上核桃的皮,把白生生的嫩核桃喂到朝月嘴里。
孙天阴散步出来,看见这一年新产的核桃,顿时走不动路了。
姜庶整理好长衫,他还有些不习惯这身妆扮,毕竟在山上赤身裸体近一个月。看到孙天阴的表情,他微微咳嗽一声,示意孙天阴坐到桌边去。
孙天阴笑眯眯地一撩袍襟坐下,把个酒葫芦放在桌上,说:“吃核桃呀?”
一年里最好吃的就是嫩核桃,难剥一点,但鲜嫩甘甜,百吃不腻。
一看孙天阴那馋样,赵步光就知道他想吃,努了努嘴。
赵乾德把剥好的一小碟子核桃仁推过去,笑:“老先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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