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季拔出银针,拨散了成型的角黍,银针骤然发黑。贾季随后又拆了其他的粽子,每一根银针都无一例外的发黑,几名太医交换了眼神时候,一人道:“禀王爷,每一个角黍都被人下了鹤顶红。”
贾季也应道:“下毒之人十分小心,只是在角黍中央的红枣上沾上一点,所以宫女在用银筷子将角黍分成块时,并没有发现异常。”
一旁的陈雪雁闻言,立即跪在了赵娅面前,一双顾盼生辉的凤眼已是哭得红肿,“王爷,王妃好狠的心,妾身何辜?骊姬何辜?王妃竟是要至我们于死地。”
宁墨轩定定的看着赵娅,开口道:“传水芝来。”
早已守在门外的水芝早已被骊语阁的动静吓得面无血色,她怯怯的走进了骊语阁,见礼,“王爷万福,公主万福。”
宁墨轩开口道:“水芝,你可认罪?”
赵娅震惊的看着宁墨轩,他竟然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了是水芝所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相信幕后指使水芝的,只有可能是她赵娅!赵娅自嘲的笑了笑,默然无话。
水芝拼命的摇着头,“奴婢冤枉,陈妃娘娘和骊姬与奴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奴婢为何要害她们?”
陈雪雁赤红着双目,“你个贱婢自然没有理由要害妾身,可你主子未必没有!”说罢,狠狠瞪着王妃。
宁墨轩急了,“胡说!本宫与你又有何冤仇?”
陈雪雁哭诉道:“怎么没有?今年年初王妃被诊出被人下了碧落散,当时夏荷一口指认妾身就是暗害王妃之人,幸而晋南侯明鉴,并未听凭夏荷一人之言就定了妾身的罪。晋南侯不信夏荷的话,难不成王妃也不信?怕是王妃早早就嫉恨上妾身了!”
宁墨轩辩解道:“倘若本宫真是嫉恨了你,早就该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了,本宫又这么笨,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给你下毒?”
“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才不会相信下毒之事是王妃所为,才能掩人耳目。这角黍从昭阳殿端出来,也是由昭阳殿的人送来的,难不成妾身还冤枉了王妃不成?!”
宁墨轩大喝一声,“将角黍送至锦绣殿的人是谁?站出来!”
几名太监并宫女战战兢兢的站出来,“回王妃,是奴才(婢)。”
“你们送角黍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
为首的太监应道:“禀王妃,奴才将角黍一路送到西边的几座宫殿,路上并没有耽搁。”他身后的太监和宫女也连连称是。
陈雪雁见状忙,跪着又朝赵娅走了几步,说道:“既然不是路上被掉包了,那便是一开始就被人下毒了!王爷!这鹤顶红是下在红枣之上,偏偏又只有锦绣殿的才有毒,可见下毒之人一早就谋算好了。”
水芝猛然的磕了几个响头,“王爷,公主,奴婢没有,从包好角黍到蒸好,再到送至各个宫殿,整个过程都并非只有奴婢一人在做,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奴婢要如何瞒天过海,才能将有毒的角黍送至锦绣殿?!”
赵娅静静的看着,水芝的额头上早已磕破了,鲜血正顺着额头往下流,而另外一边,陈雪雁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了,那面容,竟是有几分可怖。
宁墨轩满腹话都无法开口,转而朝赵娅怒道:“王爷,你倒是说话啊!”
宁墨轩盯着赵娅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
赵娅冷笑了一声,“但凡要害人,总是需要理由。陈妃对王妃下毒的理由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陈妃是王妃肚子里的蛔虫?”语言里,满是讥讽。
陈雪雁连忙解释道:“不是。妾身……妾身只是猜想。”
赵娅怒道:“猜想便是捕风捉影,水芝!”赵娅唤道:“你去看看那角黍,是否出自昭阳殿之手。”
水芝走到桌边,用筷子轻轻拨动了那些早已被太医弄得糊成一团的粽子,而后回道:“回王爷,这角黍虽然跟奴婢的做得很像,但是却少了一种食材,奴婢突发奇想,今日在做角黍时,往里加了……鹌鹑蛋。”
陈雪雁有些慌了神,“王爷,这也不足以说明这些角黍并非出自昭阳殿!”
“够了!”赵娅怒道,“双方各执一词,孤也不能断定是谁下的毒,容孤三思,先散了吧!”
“王爷……”陈雪雁直直的盯着赵娅,祈求一丝怜悯。
赵娅朝着陈雪雁软声道:“忙了这么久,想来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骊姬这边吩咐人好生看着。”
陈雪雁应道:“是。”
赵娅继续吩咐道:“今晚还要烦请太医多多照看,以防万一。”
贾季恭敬的应道:“王爷哪里的话,这是微臣分内之事。”
赵娅对着宁墨轩道:“王妃也走吧!别打扰骊姬休息。”
至此,人影幢幢的骊语阁,慢慢沉寂了下来,只留下了几个值守的宫女。
洗漱完毕,一众伺候的宫女也都退出了寝殿,偌大的荷香苑也是空寂无比。
赵娅目光空洞,呆滞的看着前方,宁墨轩坐在她的侧面,沉默着,二人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寂静。
过了许久,抵不住倦意的席卷,赵娅才开口道:“睡吧!”
“骊姬的事……你怎么看?”
“倘若今日没有灵魂互换这回事,宁墨轩,你是不是就认定了是我下的毒呢?”赵娅自嘲的笑了声,“我可真是幸运啊!”
宁墨轩的心纠得紧了,默然无话,凭良心说,若真是没有灵魂互换这回事,他对昭惠的印象已经不能再坏了,恐怕不用昭惠真开始动手做什么,他就要怀疑了。她和别人走在水边,他都要怀疑昭惠会将他人推入水中,她站到柴薪边,他都要怀疑她会放火烧了。倘若没有灵魂互换这回事,恐怕不用陈雪雁哭诉什么,他都会直接怀疑到昭惠的头上。更何况,在他听到陈雪雁那番话之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昭惠。
赵娅冷言道:“话还没有问清楚,在你的心里已经定了水芝的罪。其实你不如直接说,是我指使水芝的。”
“我没有。”宁墨轩的话说得毫无底气。
赵娅似笑非笑,“哦?是么?”
“是,我承认,我有怀疑过你,可我也想偏袒你,否则我为何费力与陈雪雁去争辩什么?!”宁墨轩争辩得面红耳赤,“可你,昭惠,我在替你说话,你有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
“呵。你这话先别问我信不信,就问你自己信不信。”赵娅冷笑道,“与其说是在帮我,不如说是帮你自己吧!毕竟,现在王妃身子的主人是你,不是我。”
宁墨轩怒目而视,“你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亏他当时还那么护着她,她竟然不知所谓反而来嘲笑他!
“宁墨轩,我只说一句话,也只会说一遍,请你务必记清楚!”赵娅偏过头,每一个字咬得铿锵有力,“我若是只想让陈雪雁死,她活不到现在,我也用不着那么麻烦的与你合作。我不屑于动手杀陈雪雁,因为我嫌她脏,杀了她,只会脏了我的手!”
宁墨轩只觉得胸闷无比,快要溺毙在冰冷的河水里,“不是你,难道是骊姬她自己给自己吃鹤顶红么?她不想活了?”
赵娅默然,说实话,当她听说骊姬中毒的消息,她最先怀疑的人是菡萏,她怕菡萏等不及要替苏婉报仇,她没有找到机会能问问菡萏,心里也没有底。说实话,她和宁墨轩,谁又能好得过谁呢?!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宁墨轩质问道。
“明□□堂之上还有陈家一大家子要对付,我不想跟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队友废话,浪、费、精、力!”说罢,赵娅一骨碌从被子里爬下床,从屏风上取下衣裳。
“你要去哪儿?”宁墨轩连忙问道。
赵娅一字一顿的吐出三个字,“睡、书、房!”
宁墨轩愣愣的看着离去的背影,心底忽然产生了一丝害怕的涟漪,耳畔萦绕着颜玄荣的声音,富有磁性的声音深情而又温柔的叙述:“婉儿……婉儿……”
原来,她的闺名叫婉儿……
☆、41. 朝堂上的争执
宁墨轩不得不承认,站在颜玄荣面前,他委实算不得君子,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颜玄荣更能诠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几个字了。
颜玄荣站在他面前,如三月春风暖人心脾,举手投足间,儒雅而又大方,相较之下,自己显得小人了。
早在几天前,那如同三月春风的男子温柔而又深情的倾诉着,又像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婉儿,这些日子和宁墨轩接触,发觉他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不靠谱。见他对你不坏,我也能安心了。”
“婉儿,但凡有委屈和苦水不必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你是赵国长公主,不是他们楚国的受气包。”
“婉儿,我说过,上一次我是最后一次不违逆你的意愿,倘若宁墨轩胆敢对不起你,就算拼尽颜家军至一兵一卒,我也要将你带离楚国。”
“婉儿,不要与晋南侯走太近,须知男女之大防,流言可畏。”
“婉儿,宫中才是最最腌臜不堪之地,凡事多问问菡萏和芙蕖,菡萏心思细腻,芙蕖行事玲珑,楚国不比赵国,但凡有行差走错,没有人能护着你。”
“婉儿,过些日子我便带长乐和安怡回赵国,但愿此生不再相见,这样,至少证明你过得很好,也不枉当初我放弃了你,将你送到楚王的身边,只为了成全了楚赵两国的情谊。”
宁墨轩双手枕着自己的脑袋,细细的回想着,颜玄荣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夏夜的惊雷,重重的砸在他的心底,他愤怒,嫉妒,但更多的,是对昭惠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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