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额娘睿智,可直到许多年后,丰恒才真正感受到,丰离目光究竟有多长远。现下,丰恒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记下丰离所说的话。
“既已说到帝位,那额娘且问你,你可是觉得太子之位稳固?”有些话既然开始,丰离想着还是直接一次说个清楚的好,一知半解的,于丰恒无益。
丰恒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事儿,“太子处出生便被立为太子,这些年来,一直深得皇阿玛的宠爱,而且他是除了皇阿玛之外,唯一能着皇袍的人。”
浅浅一笑,丰离道:“是,这样没错,可你只看到这些吗?”
丰恒抬眼怔怔地看着丰离,丰离觉得既然他们母子所处的处境已经与丰恒说了个清楚,那现下也该让丰恒知道,什么叫帝王心术了。“案上有整部的二十四史,你去将二十四史拿来。”
既要读史,自然要结合史书来教的丰恒,历朝历代,所册立太子的不计其实,然真正能以太子的身份登上帝王的,却没有几个。
丰恒听话地照办,走进内室,看到案上那厚厚的一部二十史,立刻小心地捧起,走了出去,丰离道:“针《汉书》找出。”
丰离吩咐,丰恒照办,很快地将那《汉书》找了出来,丰离又道:“翻到卷六武帝纪第六,从头到尾地细读,读完了与额娘说说。”
丰恒应声,坐在一旁,细细地读起,读了将近半个时辰,丰恒的后背却渗透了汗水,抬眼之时,目光甚是复杂,“额娘,汉武帝太子亦是从出生被立,但到最后却被废被杀。”
这些话,丰恒说得十分小心,丰离点点头,“是如上不错,可是觉得此情此景甚是相似?”
丰恒觉得今日丰离给予的震憾太多,他都有些接受不到,看向丰离,多有怯意,丰离却道:“阿恒怕什么呢,所谓帝王心术,不能于己度人,太子是太子,尚且不是皇帝,一个太子若是认定了自己必是将来的皇帝,等着他的下场,自与武帝太子无异。”
听到这样的话,丰恒又不是蠢人,想着平日里太子胤礽的作派,丰恒打了个冷颤。“这些年来,明珠党,索额图党,为帝王者,最忌大权旁落,朝臣结党营私,可太子又哪一样没有犯了皇上的忌讳,偏偏他还不自知,现下皇上待他已起了旁的心思,太子此时迷途知返还罢了,若是继续下去,呵呵……”
丰离冷笑着,丰恒更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恶意森森,原来他所看到父慈子孝,其中夹杂着权利之后,竟然会变得那么可怕。
丰恒咽了口水,“只是因为这样,太子就会被皇上所厌弃吗?”
“阿恒,皇家的人,从小就有着七窍玲珑心,瞧瞧大阿哥,现下的直郡王,他与太子作对并非一日两日了,还有其他的人。”这样的事儿,丰离转头看了丰恒,“宫时的勾心斗角,反倒因我护着你,没让你看到呢,也罢,往后你一边随我读史,我让颜清将宫中的一些消息传给你,你自己多听听,多想想。”L
☆、第两百一十九章教子(中)
自此,丰恒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起来,历代史记中,帝王与臣子,臣子与帝王之间,竟然处处都存着勾心斗角,被大臣架空的皇帝,死在宦官手里的皇帝,驶人有道的皇帝,安宁天下,为世人所称道的明君。上书房先生教他的三纲五常,在随着丰离读史之后,全都碎成了渣渣。
还有宫里各种各样的阴暗事儿,丰离每天讲完史完,当即让颜清把宫时那些隐藏在阳光下的肮脏事儿一件一件地与丰恒说起。三观正正的小少年呐,在听到那一*不好的事儿后,好几天都脸色发青,上书房上课也总是走神,满脑袋都是颜清说的那些血淋淋的场面。
丰恒脸色不好,上书房的师傅们当然也察觉了,说来他们几个师傅只教了丰恒这么一个阿哥,丰恒纵是先天不足,但一点就通,且善于举一反三,师傅们还是十分喜欢他的。
可这些日子明显察觉丰恒脸色不对,一天也就罢了,连着几天都这样,几个师傅赶紧上报了康熙,这可是深得皇上宠爱的十五阿哥哎,还有那样彪悍的皇贵妃额娘,必须的要小心再小心照看呐。
康熙在得到上书房的师傅传来的消息时,明显愣了一下,脸色不好,像是吓着了。想着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寻常,但这些日子朝事繁多,他也没有见过丰恒,倒是不知此事。
“十五弟,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过了年也随着四阿哥与十阿哥一同上朝办差的十三阿哥胤祥,抽空去看了丰恒,这一看当即就发现丰恒的脸色极其不好。心中诧异,随之抬头看了余韵,这位医术了得,满宫尽知,怎么的丰恒脸色不好,她却半点都不急。
“余韵姑姑,十五弟脸色不好。可是无碍?”
“无碍。无碍的,十五阿哥只是这些日子没睡好,又有些吓着。”其实余韵心里也急。可自家主子有吩咐,不许用任何药物让丰恒安神,余韵不能违背,心里再担心丰恒。也只能由着丰恒夜夜不能安眠。
“吓着?”胤祥很快捉住了余韵话中的漏洞,不太明白怎么余韵知道丰恒吓着了。又不想办法。
余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看了丰恒,丰恒很努力地挤了个笑容,“十三哥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儿,这些日子额娘把宫里的一些事告诉我,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有些惊着了,过些日子就好了。”
宫时的事儿。惊着了。胤祥很快反应过来丰恒指的是什么,可这心里亦有些诧异,皇贵妃怎么会把宫里的事儿告诉丰恒呢,皇贵妃身边又不是没人,想要护好了丰恒,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倒是他们这些额娘份位不高,身边又没什么特别得力人的阿哥,倒是打小就见过了宫里的肮脏事儿,见怪不怪,也没什么给吓着的。转念又想,丰恒其实还很小,那么小就知道那些事儿,真的好吗?
“皇贵妃,怎么会突然地想让十五弟知道那些宫里的事儿?”胤祥觉得有些不能想像丰离的心思,所以还是问了丰恒吧,丰恒呆了呆,轻轻地道:“额娘觉得我应该了解,繁华之下的阴暗。”
胤祥更是看了丰恒,喃喃道:“破而后立!”
丰恒听得一顿,这些天一直影响他的情绪因胤祥的一句话而消散,破而后立,勾心斗角的黑暗,不会因为他不听不看就不存在,额娘要颜清把这些事情说与他听,只是想让他明白这些争斗,从而懂得如何防范,他害怕,恐惧这些阴暗,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去避开这些阴暗。额娘,额娘真是用心良苦。
“十三哥,谢谢你!”丰恒觉得豁然开朗,跳下了椅子,与胤祥郑重地道谢,胤祥还没反应过来,好好的,丰恒怎么谢起他来了。
丰恒浅浅地笑着,问起胤祥道:“十三哥这些日子办差办得怎么样?”
“还好,有四哥跟十哥帮着我,不算怎么难。”胤祥不愿提起那些人暗地里讥讽他,仗着丰离的势,进了户部,暗地里还打赌他能呆多久。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十三哥要跟我一块去上清宫吗?我该去上清宫上课了。”丰恒看了看时辰,可是该去上清宫了呢。胤祥听着亦站了起来,“好些日子没去给皇贵妃请安了,我陪你去一趟上清宫。”
既然要同去,胤祥与丰恒二人自当结伴而行。进了上清宫,远远听到一阵剑声,丰恒亦听见了,不过在外人眼里他依然还是个聋子,是以哪怕心中诧异,亦不曾问出,倒是胤祥好奇地问了前来迎他们的颜兰道:“颜兰姑姑,怎么有剑声?”
颜兰笑道:“是主子在练剑。”
“皇贵妃?”胤祥一顿,不甚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颜兰道:“正是主子。聂狱主写信提及要教十五阿哥剑法,主子便起了心思为十五阿哥选一柄好剑,一时兴起,便舞起了剑。”
“额娘也懂剑法吗?我都没见过额娘练剑。”丰恒听着好奇心大兴,颜兰卖着关子地道:“懂不懂的,两位阿哥看了不就知道了。”
确实,胤祥和丰恒同时加快了脚步往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身素汉服的丰离舞剑,剑气如虹,看似轻巧转动,可围绕在她手中剑的气流,却是咄咄逼人。胤祥亦是习剑之人,亲眼见着从师傅口中所说剑法的最高境界,他看得眼睛不眨。
而丰离全贯注地运着剑法,步步似是随意,却又蕴含着天地万物之理,于她舞剑的一丈之内,哪怕是地上的小草,空中飘落的花瓣,无一不随着她的剑而转动,这不单需极深的内力,更有道。
“道法自然,万物自生自灭,是为轮回。轮回含万物。探知万物之源,便可顺应万物,由此而操纵万物。剑有双刃,可伤人,亦伤己。端看持剑之人如何用。”丰离感应到胤祥与丰恒的存在,练剑之时,亦出言点拔他们。胤祥细细品味。总觉得回味无穷。
“彭”的一声巨响,丰离突然旋转,长剑挥出。剑气划过长空,破土而入,地上裂出一道巨痕,宛若地裂。而胤祥更注意到,丰离哪怕在旋转。她的衣衫头发,竟然连动都未动。胤祥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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