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美好,也只三日。
想到三日之限,不知是痛得,还是难过的,她的眼泪,有那么一颗就调皮地从眼眶里,不小心挤了出来。
“怎么哭了?”
他目光赤红,低头看她时,有些心疼。
“没事。”
“我弄痛你了?”
她想说,确实是,你个王八蛋啊。但她怕他退缩,又不敢承认,只别扭地咬着唇,更加靠近他,将自己献祭一般贴上去,让彼此更加清晰地感知,她中有他,他亦有她,她想把自己能给的所有,通通都交给他。他们是这般的亲密,哪怕只剩是最后的盛宴,她也可以欣喜若狂,如饮蜜浆。
……
云歇雨住。
他久久的搂住她,并不与她分开,双臂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紧紧裹在怀里,以免黄金格着她。她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像洗了个澡,浑身都是细汗,忆及先前的癫狂,还在发傻。
“阿七在想什么?”他拍了拍她的脸。
夏初七蹙起了眉头,像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人生与理想,慢悠悠地问,“赵十九,你说你以前没有做过,为什么懂得……这般多?”
他惯常的冷脸,今日说不出来的柔和,出口的声音,也有着与往常不同的沙哑,那是一种满足的,像似叹息的哑,“风月心经,可不是白看的,爷早就等着表现呢。”
“也不怎么样嘛?”
“……”
见他像吃鱼被鲠了喉,夏初七嗤嗤笑着,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总觉得回不过神来,不太敢相信她与他真的已经成了夫妻。
“喂,还有一个问题。”
“嗯?说。”他慵懒的声音里,满是餍足。圈着她,像一只大熊搂住他的猎物,高大的身躯与她的娇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问啊?”
听他催促,夏初七思考一会,转头瞥着他,终是横下了心,“你,你那什么,舒服吗?”
他微微一愣,唇扬起,“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赵樽掰过她的脑袋,在她额头重重一敲,唇角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姑娘,你可真不懂得害臊。这话你怎可以问?”
“那怎么不能问?不是夫妻吗?”
他眯眼,低头,唇压在她的额上。
“该爷来问你,可还快活?”
她瘪了瘪嘴,手推在他肩膀,“差强人意。”
“嗯?楚七!”
她这句明显找死的话,太招揍了。哪个男的经得住这样的“打击”?只听见她“哎哟”一声,格格笑着,很快,便与他缠成一团,那轻烟飘舞的薄雾间,响起一阵暖昧的声音。不再是笑,而是一种似呜似咽的叹息,一种绝望之前的狂欢。
很多年后,夏初七再忆今日,发现本该刻骨铭心的东西,竟有些记不清细节了。
大概是肖想他太久,太过激动,她整个人的情绪都处于一种绷紧的状态,而且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看上去清醒,其实混沌,根本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好暖好暖。
这是她此生感觉过最为温暖的一个地方。
也是她一生之中最美的时光。
☆、第166章 三日三生三世(卷二完)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你会做什么?
是该哭还是该笑?又该用怎样的姿态来告诉这个世界?狂欢,尖叫,痛哭,流泪,或是安安静静,什么都不做?
回光返照楼。
经过一日十二个时辰的下降,离地面的沸水越来越近,石室里的温度也愈来愈高,就像身处一个巨大的烤炉之中,两个人的衣裳全部湿透,面色潮红,但情绪却极是平静。
当一个人的生命流逝变得有迹可寻,当与爱人相依相偎在一处,当在百媚生的染指之下,他们反复探索过彼此的身体,用最古老的方式狠狠相爱过之后,剩下来的,便是最原始的守候。
“阿七,怕吗?”
夏初七抿唇一笑,灿若春花。
“不怕,就是我在想一个问题。赵十九,你说我两个是不是当今世上最有钱的人?”
他斜眼,看着她,唇弯下。
“是。”
她又抿了抿唇,一叹。
“若是让人知道,有两个傻子守着无数的黄金财宝,就快要被饿死,或者被煮死了,会不会笑掉大牙?”
“……”
他没有回答,只是眸色柔和的看她。
两个靠在一起,如同往常的任何一次叙话,永远都是她说得多,他说得极少,但他却是她最好的听众。当她需要长篇大论时,他默默地听着,当她需要人来附合她的意思时,他总会适时地奉上最为妥当的回答。
看着那越来越浓重的雾气,夏初七扯了扯湿透的衣裳,抬头看他,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
“还剩下多少时辰了?”
“约摸十几个时辰。”
她瘪了瘪嘴,看着他,伸手摸他肚子。
“你饿不饿?”
他摇头,看着她的嘴唇,“饿了?少说话。”
“不说话就不会死吗?”她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唇角翘了起来,略带自嘲的说,“我一直觉得,钱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总想有很多很多钱,但我从未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坐拥无数的金银财宝,却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一回,换他挑眉,眼波噙笑。
“如今总算懂了,还是爷比钱更为管用?”
看着他俊朗的眉眼,她还是那般没心没肺地咧着嘴发乐,然后想想又缠上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是,你管用。”
说到这,她想到两人先前没日没夜的欢好,耳朵尖略微一烫,眸子半垂下,眼睫毛眨得极快,“爷,你还有力气做么?做那个的时候,确实不觉得饿,好像只有快活……”
“……”
他低头,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唇角扬起,侧过身紧紧拥住她,捏了捏她瘦削的身子,又嫌弃般低低道,“早说过让你多吃一点,把身子养好,你看挨不住饿了吧?就爷这身板,饿上七天不是问题。”
她再次朝他咧了咧嘴,可因为脸儿瘦了,下巴更尖了,一双眼睛显得更大,黑幽幽的两汪潭水,眼眶略略陷下,看上去极是可怜。好在,仍是神采奕奕。
“那再来?”
他眉梢扬起,一下子把她拽到怀里。
“你这吃不饱的小妇人。”
“呵,那爷你管不管饱?”
她低哼一声,伸手缠住他的手,蔓藤似的紧,整个人软在他的怀里。他的吻落了下来,从她的眼,到她的唇,一点点怜惜的吻。
他的唇很烫,她微微颤抖着回吻他。他亲得很快,亲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吁在脸上的热气,带着一种奇怪的温暖,比沸湖之水更热,烫得她心惊紧紧一缩,眼眶红成了一片。
“阿七,怎了?”
“没事。我是……太快活了。”
她吸了吸鼻子,轻笑一声,紧紧环抱住他,全力地投入与他的欢好里。有了今朝,没有来日的恩爱,掐着时间在算计,她不愿意浪费一点点的时间去伤感。
……
回光返照楼到底已经下沉了多久,谁也不知道。
在这短短的时辰里,他们欢好了很多次,可以说是毁天灭地一般的疯狂。也说了数不清的话,可以说是掏心掏肺的真话。不过,即便到了生命的终结,二人也是没有忘了互相贬损。
他说她又瘦又小话又多,就连睡着了还会磨牙,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老鼠。她就讽刺他,说他竟然喜欢上一只老鼠,还和老鼠做那种事,不是傻子就是癫子。他说她贪财好色,她说这样才叫得偿所愿,财色兼得。她比他更加不要脸,说话肆无忌惮,他每每说不过她,便亲她啃她,用男人的方式惩罚她。她挣扎不了,便大声叫他坏蛋。在她心里,他是真的很坏。可坏蛋这个词,一般女人也不会随便用在男人的身上。坏蛋,坏蛋,坏蛋,这是极恩爱的一个称呼。
她想,这是真的。
这是一个即将与她共赴黄泉的坏蛋。
在共赴黄泉之前,每一天,他们都要当成一生来用。
于是,往常的从来没有哪一天,像这般有意义。
往常的每一天,他们都有太多的欲望。唯有此刻,变得这般纯粹。在他们所有的欲望里,都只有彼此。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可是,夏初七不怕死,却怕赵樽死。
她心底存有侥幸,她想,她若是真的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去,回到属于她的那个时候。可赵十九若是死了,又会去哪里?他这样的一个男人,不该就这般葬送在这个地底,被黑暗永远的掩埋,就连陵墓都是别人的。
在又一次精疲力竭的欢好后,两个人吃力地爬到了回光返照楼的平台上。空气闷热得几乎令人发狂,但是在这个平台,有一缕淡得不能再淡的微风轻轻扫过。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至高的享受了。
四周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夏初七吃力地将从石室里面带出来的两颗夜明珠摆放好,然后坐在平台的中间,看明珠闪烁,看雾气熏染,将身体靠在赵樽的身上,笑吟吟地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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