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清梦 (方竛)

　　“我哪有紧张了。”我不服气地小声嘟囔，却没有力气挣脱，也不敢抬头看他，我觉得我的脸正在变得越来越烫，思维也渐渐不能连贯。
　　不过，是啊，我平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怎么现在倒像是没有经验的小姑娘了？难道说，是因为这马车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会有人突然出现？——等等，等等，我这是在想什么？难道我在盼望什么？难道我还希望十三阿哥对我图谋不轨？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我自己胡思乱想起来，十三阿哥可能是见我很久没有动静，叹了口气：“路上也没有几天，你还要常常去皇阿玛那里听差。等回到皇宫，更是不会再有像这样，你我两个人能够静静相处的时光了。小若，你就多在我身边陪我一会儿吧。”
　　十三阿哥的话让我的心里恢复了一些清明，他是不是又误解我了？他是以为我不愿意，所以才一直不说话？唉，真是的，虽然说……也不能把我胡思乱想的内容告诉他，但是，我终究还是见不得他失落难过。
　　我抬起手，紧紧回抱住他：“我知道啦，胤祥。”
　　他的身子僵了僵，然后他抬起另一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又轻轻叹息：“我总觉得这些天，像是一场梦。小若，能够这样抱着你，闻着你头发的香味，听你叫我的名字，真的像在梦里一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十三阿哥的手滑过我的脸颊，轻轻抬起我的脸，目光里带着痴缠、依恋和忧伤。
　　“胤祥……”我迷醉在他的目光里，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然而，第二个字的尾声，却消失在了他的唇齿之间。
　　我的大脑在他的气息里，就这样逐渐变成了一片空白。我什么都没有再去想，曾经，未来。这一刻，我的脑海中只有他，只有这美妙的，清甜的，永远，也不会从我的记忆中淡忘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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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再有时间，我就会陪在十三阿哥的身边。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我身上，也时常会来抚摸我的头发，拥抱我，或者亲吻我。只是，随着我们离京城越来越近，他的吻中带着越来越浓烈的绝望的味道。
　　然而我，又何尝不是。
　　想必，他也是能够察觉到的吧，这样绝望的，别离，还有无力。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明说。即使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终于到了京城，我要从十三阿哥的马车上下来，赶到皇上身边了。整理了一下衣衫，我向十三阿哥笑了笑，道了个别，就要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去，他却出声唤住了我。
　　“怎么？我可不能让皇上等我，你还有什么事？”我回头看他，他还要说什么？这一路上该说的早都说了，不该说的……又何必呢，我们都是明白的，不是么？
　　十三阿哥的眼中闪过几分挣扎，然后定定地望着我，语气强硬又坚决，却仿佛，只是为了说服他自己：“小若，你等着我，我一定，一定会……”
　　“胤祥，别给我承诺。”我心下一跳，下意识地就打断了他。我别过头，不太敢看他的神色，“我什么也不需要，这样就好，我们是相爱的，这样就够了。胤祥，你什么都不要做，也别给我承诺。我……这就走了，你有机会，再去找我。”
　　说完我也不再看他，直接掀开帘子，走下马车，向康熙所在的地方走去。我怕我再停留一秒，都会失去这样决绝离开的勇气。
　　是啊，我不要他的任何承诺。我依然向往自由安宁，我依然想为了自己活着，我依然想在二十五岁出宫，不想被这紫禁城束缚了一生。月珊，康熙，还有很多人，我知道这样的承诺，根本就是幻想和空谈。
　　我也……不愿意拥有不切实际的希望，然后在将来，承受更加令人痛苦的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要回去了……心里有种莫名惆怅。那个，有人会想念我的男1.5九阿哥吗？╮(╯▽╰)╭
　　这方面女主真的像我，自由和安宁，就是她的“初心”了吧。
　　

　　☆、第四十章 诗书抚尘迹，歌舞送光阴（一）

　　
　　康熙先是回了畅春园，我也终于有幸一睹它的容貌。清朝末期，由于无人修整，畅春园就已经日趋破败，八国联军更是将它破坏了个干净。此次我能见到完好无缺的畅春园，倒也算是饱了眼福。
　　畅春园大得不行，再加上我还要在书房伺候康熙笔墨，不能常常出来闲逛，这园子，我走了足有三天才大概走过一遍，其中包括了迷路五次，找不到回房的路。好在我现在人气正旺，也有不少人认识我，倒是没有人为难我，或者把我当成奸细。
　　不得不说，中国的园林艺术就是全世界无人能及。在畅春园，我是彻彻底底地体会了一把“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感觉。畅春园的建筑较为朴素，大多是瓦顶建筑，也几乎没有珍贵湖石。园内有大量明代遗留至今的古树、古藤，又种植了梅花、丁香、玉兰等花木，倒是生机盎然。除此之外，林间还散布着白鹤、竹鸡等动物，也增添了不少情趣。
　　我却忽然有些想念小王子，许久没有去看它，找它聊天说话了，不知它现在过得好不好。
　　畅春园不只是布局巧夺天工，景色引人入胜，就连各处的名字，也是起得匠心独运。什么云涯馆、澹宁居、观澜榭、清溪书屋，等等等等，又让我着实感叹了一下中华汉字文化的博大精深。
　　无怪康熙会这么喜欢这畅春园，一年中有不少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要是我有这么漂亮的园子，我肯定也不愿意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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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底的时候，康熙回到了乾清宫。我也拎着杂七杂八的行李，回到我的屋子。
　　进了屋，看见岚槿正坐在床头绣帕子，她听见动静，扭头看向门口，见是我来了，愣了愣，紧接着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凝若，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些天啊，真是冷清得很。”岚槿放下手里的东西，“哎呀，看你出门这一趟，倒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是啊，好不容易出趟远门，可不是要有所收获。”岚槿帮着我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来，我笑道，“你自己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随便拿。”
　　“你这么大方？那我可也就不客气啦。”不过她还是先去给我倒了杯茶水，“你先喝点儿茶，休息一下吧。”
　　“谢谢。”我接过杯子，“我是打算好好休息休息。皇上给我放了几天假，这一路上，虽是坐着马车，可也把我累坏了。”
　　“皇上对你是恩宠有加，凝若，你还抱怨累？我们想出去受累，都没有这个机会。”我把包裹推到岚槿跟前，她一边说着，一边在里面挑选起来。
　　“我这可不是抱怨，岚槿，不要乱讲，当心皇上体恤，不带我出去了，你也就没有这些好东西可以随便拿了。”我一本正经地看她，没几秒却又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虽然塞外风景很美，空气也很自由，然而，回到皇宫见到朋友，却也有塞外不会具有的温暖和快乐。
　　回到皇宫？是啊，是回到。生活得久了，是不是这里也终于有了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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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我不用去书房，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出门。我先是去看了一眼小王子，它几乎没什么变化，见到我，依然是悠闲地踱着步子走过来。我跟它说了一会儿话——虽然，其实只是我在自言自语——看着它吃完了我给它带来的美食，就跟它告别，往偏殿走去。
　　偏殿也还是原来的样子，我进去的时候，玉晴背对着我，正在给花剪枝，没有看见琪瑛的身影。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然后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玉晴被我吓了一跳，手里的剪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回过身，我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凝若！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你就不能好好地打招呼吗？”玉晴的气息还没有喘匀。
　　我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剪子，笑着给她赔不是：“好姐姐，你就别生我的气啦，我可是专程给你们带来了好东西。哎，琪瑛也在吧？”
　　“她在屋里呢，倒算你还有些良心，没忘了我们。”玉晴笑着接过剪子，领着我向屋里走，“听说你随着皇上去了塞外，这一去还挺长时间。”
　　“皇上回来先是去了畅春园，我也就跟着去了，我们早就从塞外回来了。”我拍拍拎着的小包，“这些东西，也都是从塞外带来的。”
　　“说到底啊，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别说是塞外，就连这京城，我都没踏出过一步。”玉晴的语气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我怔了怔，赶紧安慰她：“没事，待会儿我细细地给你们说说塞外风光，你们听了，就跟亲自去过了一样。”
　　“好，今天这里只有我和琪瑛两个人，我可要听个痛快。”玉晴的脸上又恢复了笑意，“那你的午饭，看来是要留在这里吃了。”
　　“就是晚饭也留在这里吃，也无妨。”
　　琪瑛正在收拾茶具，玉晴进了门，高声笑道：“琪瑛，快出来看看，咱们今天可是有贵客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