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清梦 (方竛)

　　就在我以为，会一直等到我被打晕，这场虐待才能结束的时候，十四福晋的身后响起了一声巨吼：“完颜夕雅！你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被这声巨吼吓得打了个冷战，几个丫鬟松开了我，齐齐请安：“奴婢给三位爷请安，三位爷万福金安。”
　　脱离了钳制，我的身子一软，九阿哥却早已飞快地跑过来，在我身后扶住了我。
　　“爷……这个宫女冒犯我，不过是教训了一下，您不要这么生气嘛，可吓死我了。”十四福晋——完颜夕雅娇声往十四阿哥身上蹭过去。
　　“够了！你给我闭嘴！”十四阿哥怒斥着，一把甩开完颜夕雅伸过来的手。
　　完颜夕雅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委屈，像是就要哭出来。就这变脸的功夫，做个演员也够了。
　　十四阿哥沉着脸看了她一眼，走到我身边：“小若，你还好吗？”
　　“你还有脸问？你自己看她好不好！”九阿哥愤怒地低吼，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脸色一定阴沉得可怕。
　　十四阿哥的眼中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不再看我，望着一旁的树丛，语气也是痛苦：“是，我没脸再问你，一切都是我的错。”
　　“爷，不过是一个奴婢，您何必……”那边，完颜夕雅又开始不老实了，一步步地向十四阿哥走过来，我却看得见她眼中几乎焚身的妒火。
　　“闭嘴！你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去！”十四阿哥怒喝，又看了我和九阿哥这里一眼，转身就走了。完颜夕雅怔了怔，忿忿又不甘地看了我一眼，也带着那些丫鬟们，急急忙忙地跟着十四阿哥走远了。
　　“走吧，咱们回去。”九阿哥放缓了声音。我点了点头，他又语气阴沉地命令十阿哥：“你先走，让这一路上的人都给我消失。”
　　“呃……我知道了。”在这种时候，十阿哥是有几个胆也不敢违抗九阿哥的，他摸了摸脑袋，自己往前走了。
　　九阿哥要抱我起来，我赶紧制止他：“我腿脚又没事，自己走就行了，这样还能快一点。”
　　他似乎觉得也有道理，就没再坚持，只是在我旁边，跟我一起往我屋子的方向走。
　　到了我的屋子门口，十阿哥正笑嘻嘻地站在门前，见我们来了，摇了摇手跟我们打招呼：“九哥，小若，你们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遇见吧？”
　　我也笑嘻嘻的，就是可能脸上肿着，看不出来：“十阿哥，干得不错，一会儿有赏。”
　　十阿哥还是笑，九阿哥却拽了我一把：“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又瞪了一眼十阿哥，“整天没个长进，去拿盆凉水来。”说完就把我拉进了屋。
　　十阿哥也不恼，还是笑嘻嘻的，去找凉水了。
　　进了屋，九阿哥阴着脸骂我：“你怎么到哪儿都能惹出事来？”
　　我也阴了脸，不过，脸实在肿得厉害，可能依然看不出来：“你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吗？你以为是我招惹她了吗？她根本就是故意去找我麻烦的！”
　　“她好好的，干嘛要去找你麻烦？”九阿哥还是阴着脸。
　　“德妃娘娘能找我麻烦，宜妃娘娘也能找我麻烦，为什么十四福晋就不能？”我也没好气，他凭什么要怪我？以为是我愿意的吗？
　　十阿哥这时端了水进来，看我和九阿哥面对面站着，谁的脸色都不太好。他怔了怔，小心地问：“我把水打拿来了，我放哪儿？”
　　九阿哥转身，从十阿哥手上接过来那盆水，一面仍是沉着脸：“你别管了，你先走吧。”
　　“那好吧，九哥，我先走了。”十阿哥看看我，难得地竟叹了口气，就走了。
　　九阿哥把盆放在桌子上，又拿了毛巾沾了水：“小若，过来吧，我给你拿凉水敷一下脸。”
　　“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从他手里拿过毛巾，在脸上敷着。水清清凉凉的，感觉舒服不少。
　　“我之前送你的药都还在吗？”他看着我敷脸，冷不丁地问我。
　　“啊？”我怔了怔，才明白九阿哥说的是什么——在养心殿扭着脚的时候，他送我的那一套画着百花的瓶瓶罐罐。
　　我去柜子里翻了翻，找出来了两瓶：“幸亏你还记得，就是放了很长时间了，还能用吗？”
　　他拿过来看了看，又打开闻了一下，递还给我：“没事，你用吧。先用冷水再敷一会儿。”
　　“哦。”我老老实实地接着用毛巾敷脸。
　　九阿哥看了我一会儿，又忽然开口：“我送你的每一样东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因怕有你不喜欢的，不小心送重了。”
　　“……”我的手顿了顿，却只能默然不语。九阿哥这样，我已经不会再觉得意外，可是，我依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
　　不过，九阿哥似乎也并不期望我能有什么回应。顿了顿，他又接着问我，但是语气已经不再那样阴沉：“你跟我说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我坐到椅子上，跟他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他皱着眉头听完了，才说：“看来还真的不怪你。”
　　“我早说过了，是你不信我。”我觉得差不多了，开始用消肿的药水擦脸。
　　“这件事也是十四弟没处理好，我回去跟他说一声。”
　　“跟他说？我看他现在气也不小，你马上就说，可别闹出什么事儿啊。”药水也是清凉的，让人觉得脸上十分舒服。
　　九阿哥笑了：“他现在也不小了，这点小事再处理不好，别的事可怎么办？你还真当他是个孩子啊。”
　　“他就是比我小啊。”我不服气地反驳他，“这药水剩的可不多了，要不你再给我拿些来？不过，你别再给我送瓶子了，太多了，大多数都除了观赏，没有什么别的用处，还显得乱七八糟的。”
　　九阿哥怔了怔，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笑得欣喜：“你终于肯开口向我要东西了。”
　　“我什么时候不肯找你要东西了？”我挑眉看他，“你府上都有些什么好东西？一并拿来给我吧。”
　　他却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如果你真的想要，全部都是你的。”
　　我的心里又是一痛。算了，要比脸皮厚，我是决计比不过这位九爷的。我只好转移话题，又跟他有的没的扯了些闲天。毕竟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还是不太合适就这么赶他走吧。
　　终于到了要用晚膳的时候，他也就准备告辞：“你这几天先老实在屋里待着吧，别顶着你这张丑脸，到处去乱晃，丢人现眼。”
　　“哼，不好意思啊，难为你看了一下午。您老人家回去赶紧吃点儿药，免得长了针眼，耽误了你这张沉鱼落雁的脸。”我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以后也少没事出去乱逛，你要送信，叫人过来取。”九阿哥阴沉沉地嘱咐我。
　　我倒是想，但让小顺子过来找我，能合适吗？不过，看来九阿哥早就知道我在给月珊写信这件事了，他总有渠道能够打听到吧。
　　我没直接回应他，只是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以后肯定会多多注意，这点事总是能做好的。”
　　“哼，我就没看出来，你哪里做得好了。”他冷哼一声。
　　“九阿哥，其实这事吧，我做得好不好不在关键——”我拖长了声音，后半句话我没说，不过，他肯定会理解的。
　　九阿哥皱了皱眉头：“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语气坚决，似是在向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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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岚槿回来，又是一番大呼小叫，完了以后她却笑着问我：“我猜九爷一定急疯了吧？”
　　“还没说什么呢，你不先安慰一下我，就开始不正经！我看你跟九阿哥才是般配的一对儿！”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
　　“我可不敢，九爷太凶了，他也就对你好。”岚槿跟我相处久了，也敢在私底下开起阿哥的玩笑了，“凝若，你究竟又惹着谁了？竟下这么狠的手？”
　　“是十四福晋。”我叹气。
　　“十四福晋？为什么？是……十四爷？那，那之前德妃娘娘……？”岚槿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可是，我也没怎么见十四爷跟你有来往啊？”
　　“之前在偏殿的时候，还是常常见的。来了这儿，真是没见过几面。”我愁眉苦脸，“所以才说，她们实在是小题大做，让我受了这些冤枉苦。”
　　“这么一看，我还真是有些同情你。”岚槿叹了口气，“你这活法，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可你为此，也是受了苦的。”
　　“受苦倒不算什么，关键是，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为了这样的事情受苦，我实在觉得不值得。”
　　“你说这话我信，可要是别人听了，不知该怎么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呢。”岚槿坐到桌前，将头上的首饰摘下，“你也别唉声叹气了，今天早些睡吧。”
　　“幸好还有你啊，岚槿。所以说，能跟你住在一块儿，我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这话我是发自内心的，要是跟完颜夕雅那样的人同屋，可真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幸了。
　　“凝若，你别放在心上，能同你住在一处，我也是个有福气的。”岚槿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想想，大概我整个上篇都是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