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清梦 (方竛)

　　他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叹着气：“小若，怎么每次见你，你都要哭啊。见了我就那么令人难过啊。”
　　“哪有，我是高兴才会哭的。”我抓过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胤祥，你真的来见我了。”
　　“我听四哥说了你的事。”十三阿哥拉我回屋坐下，“小若，你啊，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还不都是因为你。”我嘴硬道。
　　“你怎么这么傻？在皇阿玛身边，十个小心都不够。”十三阿哥摇摇头，“就算你想见我，为我鸣不平，也不能用这样的方法嘛。”
　　我听十三阿哥这么说，带了玩笑的成分，知道他没有那么生气，就窝到他怀里撒娇：“我知道错啦，好胤祥，好十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再生气啦。”
　　十三阿哥哭笑不得地拉开我：“就你这样，我再有气也生不起来。快起来，我再过一会儿连思考都不能了。”
　　我也不缠着他，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他：“那咱们说点儿正事，皇上这么对你，你心里都没有埋怨？”
　　他的脸色变了变，半晌才又叹了口气：“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怎么能在背后这么议论皇阿玛？”
　　“他能做，还不许人说几句吗？”我小声嘀咕着，看十三阿哥脸色又黑了几分，才摆摆手笑着说，“好好，不说了，皇上是圣主明君，不会跟咱们一般计较的。”
　　他皱了皱眉，又是无奈地摇头叹气：“我是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治得住你了。”
　　“随便谁都可以啊，我一个小宫女，你们随便就可以找个借口罚我。”我笑嘻嘻地看他，“我怕疼，肯定会乖乖听话的。”
　　“这话，还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十三阿哥握着我的手，对着我温柔地笑，“那我肯定不行了，我怎么能舍得罚你。”
　　我被十三阿哥看得双脸发烫，手心也麻麻的，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才从他的手里抽出我自己的手，跑去翻箱倒柜。
　　“小若，你在找什么？”十三阿哥疑惑地问我。
　　“喏，这些给你。”我把从九阿哥那儿搜刮来的银票递给十三阿哥。这些钱，终于开始派上用场了。
　　十三阿哥怔了怔，却不接：“小若，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你一个月的月钱才有多少，这些，是九哥给你的吗？”
　　“你管它是从哪儿来的。胤祥，皇上赏你钱，你会问是从哪儿来的吗？”我撅了撅嘴，把银票塞到他手里。
　　“看来还真是九哥，也就是他，能给你这么多银子。”他苦笑了一声。
　　我觉得他的神色又是忧伤，又是酸楚的，还在纠结着银票的来源，只好换个角度劝他：“胤祥，就算是九阿哥的钱又怎么样？这不都是银子吗，拿在手里都一样，你不能搞歧视。咱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啊。”
　　十三阿哥怔了怔，我又再接再厉：“九阿哥挣钱，咱们花，咱不是大大地赚了？你可不能想不开，这么好的便宜，怎么能不占？有机会我再去骗点儿银子来，不花白不花嘛，反正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多痛快，买什么也不心疼，你说是不？”
　　听到最后，十三阿哥笑了，把我拉到他怀里，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小若，我觉得你应该向皇阿玛自荐一下，将来跟着皇阿玛去谈判，保准想谈什么有什么。”
　　“我才不去呢，我对大事没兴趣。”我想也没想就一口否决，“那我这次谈判成功了吗？你收不收着？”
　　“那你平时用钱怎么办？这毕竟是给你的钱。再说我也没有这么拮据，还不至于没钱花。”十三阿哥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更况且，我自己还有钱。”我却没理会他弱弱的反抗，“你要是还不满意，这些就算是我封赏你的，你不收也得收。”
　　“封赏？你封赏我什么？”十三阿哥倒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等着我的下文。
　　“嗯，让我想想啊。”我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这样吧，我就封十三爷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仪表非凡的优质好男人，赏银一千两，怎么样？”
　　十三阿哥笑得不行：“这封号比贝子什么的好听多了。”
　　“那是，所以你就老老实实收着吧。”我见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赶忙又加了一句，“你如果还不要，那我只好托你把它们带给月珊了。你少吃点少用点不要紧，可不能委屈了月珊和我的干女儿。”
　　“好，好，小若，我算是怕了你了。以后你给我什么，我都收着，绝对不带犹豫的，行不？”他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把银票收好。
　　“乖，你早该这样了。”我满意地看着他，顺便赏了他一个吻。他眼中的阴霾，比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又消散了不少，那我这些银子，这些口舌，就算是花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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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不咸不淡的过着。康熙出宫，仍是会叫上十三阿哥，如果我能跟去，我就一定会跟去。一来我知道，我能像现在这样看见十三阿哥的日子，恐怕不多了，二来，我只要出门，九阿哥就会给我好多银子。银子嘛，从来没有人会嫌多。
　　一开始，我摸不准康熙的意思。理论上说，十三阿哥已经失宠，但他却还是叫上十三阿哥随行。可后来，我看着康熙的语气神色里，一点儿也没有原先的和颜悦色，便也渐渐明白了——康熙会叫上十三阿哥随行，真的就是为了监视。
　　唯一令我开心的是，康熙很忙，用得着我的时候不多，十三阿哥不像以往那么受宠，事情也算少了一些，我便能常常找机会开溜，去找十三阿哥。
　　其实我和十三阿哥，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好做。我不会骑马，只能待在帐篷里，有时候学学书法，或者下几盘棋，或者只是一起聊聊天。
　　但那之于我，已经是最美好的时光。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噩耗。
　　八格格，和硕温恪公主，香消玉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有好多话想说……唉我的本质一定是个话唠。
　　我编个号。
　　1、虽然没什么人理我，但还是顶着锅盖默默问一句，如果我打算一苏到底，让八阿哥也成为女主后宫的一员，我会被拍死吗？？
　　一直都忘了，今天看见八阿哥忽然又想起来……我还有点时间，可以好好想想八阿哥的归处，唉，虽然他只是配角，可我从开始写文至今都没能决定……
　　2、康熙从这个时候起，就开始防着自己的孩子了，说起来也挺可悲的。不只是十三，他防着所有的阿哥。很多资料上说，这时已经开始采取阿哥轮班随行机制，但是《清圣祖实录》没说，其他资料能查到的随行人员安排十分有限，所以，我就基本上还是以《清圣祖实录》所记为准了。
　　李商隐《饮席代官妓赠两从事》
　　新人桥上著春衫，旧主江边侧帽檐。
　　愿得化为红绶带，许教双凤一时衔。

　　☆、第五十六章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一）

　　
　　刚一听到消息，十三阿哥似乎晕了晕，然后慢慢靠着椅子坐下，用手扶着额头，一句话也不说。我蹲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所有的语言，恐怕都不能平复他的悲伤。
　　最近因为太子的废立，牵扯出了好多的事，我一时也忘了，四十八年，十三阿哥的两个妹妹，先后都会去世。十三阿哥本就失了恩宠，这样一来，生活给他的打击就更多了。
　　康熙今天特意放了我的假，看来也是早有准备，想让我来陪陪十三阿哥吧。我相信康熙多少也会有些悲伤，无论如何，都是骨肉亲情。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腿都蹲麻了，十三阿哥才哑着嗓子开口：“小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什么？”我这姿势实在是难受，想了想，我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直接坐了下来，“胤祥，你指的是……”
　　“小若，”他低头看我，“是不是琳儿也会，也会一样……”
　　“胤祥，我……你不要太伤心……”我仍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可是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十三阿哥从椅子上离开，也坐到了地上，坐到我旁边，紧紧抱着我：“小若，我觉得心里好难过，可是，我竟然哭不出来。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有预感，慧儿和琳儿身体不好，我比你还要清楚。但是我不敢想，小若，我不敢想，我害怕我会恨皇阿玛，他明明知道她们身子弱，还是要让她们远嫁到蒙古。我，我也不敢去面对，可到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我也紧紧抱着他，忍着眼泪，声音里却还是带了哽咽：“胤祥，你哭一会儿吧，不要憋着，对身体不好。我以前也说过，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不要太过强求了。你要不要向皇上告假？他知道你难过，会答应你的。你不要强撑着，胤祥，难过了就哭出来，我一直都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