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茸毛玩偶的确是被人动过了手脚,虽然动手脚之人的做工手法已经颇为仔细,但是从玩偶茸毛底部,还是能够看出有被新近划开并缝制过的痕迹,您瞧这里的走线,还颇为新鲜,与这玩偶陈旧掉毛,甚至隐隐有些许的霉尘之气的状况,并不相符合。”
伸手拨开那玩偶的茸毛,蒋老太医将那新近缝制的走线痕迹,展现在了皇上的面前。
深褐色的缝线阵脚笔直紧密,一看就是出自缝纫高手的手笔,然而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被蒋老太医所发掘——类似这种从西北边疆带回来的玩偶,走线歪歪扭扭,才是最淳朴的家庭手工制成。
“拿下去吧。”
面色冷若冰霜,皇上却并没有爆发,只是出声吩咐跟在身边的老太监瑞祥,随即,抬头将目光落在了顾白羽的身上,问道:
“顾大夫,依你之见,如何?”
“栽赃陷害。”
不假思索,顾白羽应声而答。
早就预料到会有现在的局面,顾白羽却没有想到,大皇子李景吾,竟然会把事情做得如此明显。莫非,是笃定了皇上会被他们牵着鼻子将注意力放到李景毓潜入西北边疆的事情上去?顾白羽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还藏着什么别的陷阱,又或者,有着她不曾知道的猫腻。
不能掉以轻心。
眸色深沉,顾白羽定定的看着皇上那阴晴未定的脸庞。
“栽赃陷害?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最先怀疑这个茸毛玩具是引起长平公主今日病发缘由的人,正是你自己吧?难不成,你是在贼喊捉贼,想要栽赃陷害给别人?”
稳着嗓音,方太医缕缕胡子,满是不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情绪。
原本还想着要找个怎样的机会,才能不露痕迹的将众人的目光引向那个不起眼的茸毛玩偶,却没想到顾白羽自己心中起了疑惑,将玩偶的不妥指了出来,倒是方便了他们。
冷眸看着如跳梁小丑一般的方太医,顾白羽没有出声。
坐在她面前的,是大兴王朝的一国之君,若是连方太医这一番极力的表演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又怎么可能稳稳的执掌江山这许多年?
李景吾这次竟然选了这样两个人出手,怕是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朕在问顾大夫,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
沉沉的嗓音再度响起,皇上看向方太医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严苛。
“老臣,老臣……请皇上恕罪!”
瞠目结舌,没想到今日的皇上竟会如此维护顾白羽,方太医话语迟疑,身子却是条件反射般的跪了下来。
“朕今日只不过是瞧在长平公主有惊无险的份上,不愿这皇宫中见血,若是有谁再胆大至此,那就休怪朕无情。”
声音不大,却充满令人心惊胆寒的威严,环顾四周,皇上冰冷严厉的目光,令在场所有人皆是不寒而栗。
“臣惶恐。”
齐刷刷的重新跪在地上,满屋子的太医在侧,竟是没有一丝大声的呼吸。
皇威不可触。
“说你的理由。”
将目光重新落到顾白羽的身上,皇上面无表情的等着她的答话。
她不是验尸破案颇有一手么?见过了她有条不紊的验尸,那今日,他便来看看,她如何为李景毓辨明清白。
“理由就是简单。”
声音无波无澜,顾白羽看向皇上的目光中无所畏惧。
“简单?”
浓眉轻挑,皇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对,简单。简单的让长平公主发病,简单的让臣女看到这茸毛玩具并心中生疑,简单的让方太医和常太医同臣女起了冲突,然后简单的,让蒋老太医在茸毛玩偶上,发现了被调换的端倪。整件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连臣女都在无意中被他们所利用,如果不是栽赃陷害,又能是什么?”
淡淡的出声解释,对于前世见过了许多残忍至极却又具备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的连环杀手的顾白羽来说,眼前发生的事情,自然如画卷铺展开来一般的清晰简单。
“仅仅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顺利,就认定是栽赃陷害,顾大夫,你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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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第304章 玩偶之祸(四)
皇上沉沉的话音方落,跪在地上的方太医和常太医两人的唇角,便不由自主的浮上一丝放松的笑意,心里也更加相信,外界对顾白羽的夸赞,也不过是言过其实的谬赞而已。
“皇上,蒋老太医之所以发现那茸毛玩偶被人动了手脚,主要就是因为看到了,那茸毛掩盖下的笔直细密的走线,与一般的从西北边疆带回来的茸毛玩偶不尽相同。
我们且莫说平日里三皇子对长平公主最为疼爱,三皇子对她下毒手,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
就单说三皇子他自己,臣女虽然与三皇子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但也深深感受到了他的聪慧睿智,更不用说皇上您对自己儿子的了解。
连臣女和蒋老太医都能看得出,那茸毛玩偶的走线有问题,试问,以三皇子的聪明智慧,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想不到,然后硬生生地给别人留下这么明显的一个证据?
莫说是三皇子了,哪怕换作是臣女来下毒手害人,清理这点线索的手段,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臣女才会说,因为太简单,所以是栽赃陷害。”
解释的语气不紧不慢,顾白羽冷眼看着那跪倒在皇上面前的方太医和常太医二人,将身子伏的更低,目光躲闪着,不敢去看顾白羽。
“那你觉得,究竟是谁会在长平身上下狠手,来栽赃陷害景毓?”
沉吟出声,皇上的面色虽然仍旧没有松动,然而眼眸之中,却是有了几分相信的意思。
“请恕臣女不知之罪。”
低头垂眸,顾白羽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皇上精明如斯,这其中的猫腻既然被顾白羽点破,岂有不知道其中曲折之理?此刻询问出口,不过是在问顾白羽,究竟懂不懂得,什么叫做“臣子的分寸”。
“好生照顾长平公主,顾大夫开的药方,稍后会有人送来。记住,如果公主再出一丁点儿的意外,你们的脑袋就通通不用再要了。”
嗓音严苛,皇上从已经睡着的长平公主身边站起身来,对着一众宫女话语无情,转眸之间,看向了一旁的顾白羽,停顿片刻,继续吩咐出声:
“顾大夫,你随我来。”
“臣女遵旨。”
低低的应了一声,顾白羽跟着皇上从一众面色严肃恭谨的太医之中穿行而过,心里却并不知道,皇上此刻叫她前去,究竟是要做什么。
深冬的皇宫萧瑟寒凉,深红色的宫墙映着蒙蒙的日光,淡淡的透出一股延绵不绝的凉意。
没有乘软轿,皇上只是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在长长的砖地上,一路冷眸看着行礼避让的宫人,眉宇之间,没有丝毫的情绪,令人本就寒冷的身子,感到更加的冰冷。
一路沉默无言。
沿着森然寂静的砖路不知走了多久,面色黑沉的皇上,方才调转脚步,带着跟在身后的顾白羽,走入了一座威严气魄的院落。
抬头看去,“御书房”三个烫金大字立于金红色的匾额之上,皇家的富贵堂皇,顷刻尽显。
屏退左右,偌大的御书房中,只剩下皇上和顾白羽两个人,抬眸凝视,皇上看着面色波澜不惊的顾白羽,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朕单独带你来这里,是有件事想要求你。”
“皇上此言,臣女惶恐。”
微微躬了躬身子,顾白羽那锐利精明的眼眸,片刻不曾从皇上的脸庞上移开分毫。
“今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不论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他的目的又所为何来,长平公主都是无辜受害,甚至险些丧命。”
话语之中微微带了几分叹息,皇上看着顾白羽,继续感慨死的出声说道:
“朝堂之上风云变化万千,朕身为一国之君,并非全然不知,也并非不曾经历,甚至,多少可以理解它的无可奈何。
朕今日不为自己所求,亦不为天下所求,只是以一颗父亲爱护子女的心,求顾大夫你,能在最后关头,保长平一命。
即便是众人皆有余辜,但长平还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任何斗争,都不应该祸及于她,请顾大夫千万答应朕,在最后关头,保长平一命。”
眸色认真,皇上紧紧盯着顾白羽那沉静若古井寒潭的眼眸。
“请恕臣女无知,不知道皇上您究竟在说什么。今日长平公主的发病之兆虽然严重,但毕竟是有惊无险,稍后臣女开了药方,此后让公主依言服药,即便不能彻底根治,也会身子大好。
臣女可以保证,以后类似今日的事情,病情得到缓解的长平公主不会再发生,皇上您不必过分担忧。
至于您说的在最后关头保长平公主一命,臣女行医江湖,自然是会对病患竭力救治,皇上您更不必特地‘请求’臣女,臣女担当不起。”
故意曲解了皇上话语中的意思,顾白羽那清秀的脸庞上,透出几分疑惑不解的神色,连连摆手后退,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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