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好睡的我双眼明亮,她可倒好,眼红着,泪趴在眼底,疼惜我的关切嘟囔在口中。
故作释然,也不管她们什么神色,什么口气,我自顾自吃起东西,一转眼都已是下午,肚子里实在空空如也。
没吃上几口,何中就十万火急跑进来,慌慌张张的劲儿,嘴里喊着皇贵妃,大汗淋漓地也不看清楚冲着婉晴就要跪倒。瞧他这迫切的样子,我赶紧放下碗筷,快步来到他跟前。
“皇贵妃,快去慈宁宫,出大事了,南苑来报,皇上遇刺!”
何中舌尖口快,我没听明白,双眼发直盯着他。他又重复一次,我只觉才下肚不多的吃食开始翻江倒海,转身,顾不上众人在场,当即就全部吐出来,吐得干干净净,吐得头晕脚虚。
婉晴和菱香吓得赶紧搀住我,晗冬整个人变成了石像一动不动。
瘫坐到椅子上,瞪着何中,没有力气说话,内心就挣扎一句,“怎么可能?”
婉晴催促何中说清楚,可她放到我肩上的双手一直在颤,就连问话的声音都抖个没完。
何中反倒住嘴,整个人清醒过来,一边主动回身把殿门关上,一边千叮万嘱在场的人不要声张,重新站到我跟前,压低嗓音回禀。
“南苑来人时,奴才正好随在太后身边,听得一些,顿时就乱了神。太后唤奴才过来请皇贵妃,奴才慌作一团,冲进来时,也没调整好,皇贵妃关心皇上,自然是吓坏了。奴才好好说,主子们莫着急。”
概况即是,皇上抽查考较将士骑射水平时,不知从何处飞来暗箭直射皇上。所幸皇上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侍卫替皇上挨了箭,皇上只是轻伤,还有刺客当场就被抓了个现行。
幸得苍天眷顾,深吸一口气,虽手脚发软,可总比刚才吓得六神不安要强。
“何公公,刺客说是谁了吗?”开口问话的竟然是晗冬,我们都不约而同看向她,可她双眼只定在何中脸上。
吞齐喀的名字从何中口里出来后,晗冬活似被人打倒在地,她脸色刷白,血色散去,整个人丢了魂魄。
“何公公,挡箭的侍卫是谁?”这次问话的居然是婉晴,多好的妹妹,救了皇上的恩人自然要重谢。
达礼的名字从何中口里出来后,我的肩膀被狠狠掐成一团,合着不是自己的肉,婉晴下手可真是狠毒,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抓住她的手,不准她继续拿我发狠。
可她的脸色怎么也跟晗冬一个模样,眼里还泛出泪光,她感激达礼的情感还真是充沛,倒显得我不近人情,满脑子想的只有皇上。
光天化日之下,皇上遇刺,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是迟早的事情,可为了以防万一,我把晗冬和婉晴留在了承乾宫,没有我的吩咐,她们不能离开。
慈宁宫里,内心稍微稳当,小口吃着索玛姑姑给我拿来的点心,还不是菱香不放心一路跟来,也不知与索玛姑姑说了些什么,我正听太后说着,这点心就端了上来。
上午,秋日的耀眼光芒洒遍南苑,金色、红色的树叶在凉风中沙沙作响,好似奏响荣誉之歌,又好似成为荣誉勋章等待皇上颁发给眼前的这些勇士。
南苑晾鹰台,提前设御营帐殿,皇上穿甲踞鞍,腰佩弓矢,威武雄壮,晾鹰高台上,检阅八旗兵阵。
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各按旗传令兵马整齐队伍,奏请阅营。皇上遍阅,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及各旗大臣率众官兵,跪候驾过,归本队立。如皇上召见,率领额定随从人员前去参见。
阅兵后,皇上下令在晾鹰台下设立箭靶,张弓搭箭。皇上领先亲射五发,全中,众将士欢腾呼啸,随后命令各旗精选将士前来依次较射。检阅射箭后,皇上翻身上马飞驰,在马上搭箭张弓,猛然回身,瞄准箭靶,一发即中,顿时大家山呼万岁。
也不知是不是皇上的威风凛凛震慑了大家,接下来第一位飞马射箭竞技的将领才出场就紧张坠马,站于台前正中的皇上见状,一边策马驰向那位将领,一边招呼身后方的达礼跟去扶人。
正在此时,一支暗箭直冲皇上射来,眼尖的达礼急中生智腾跃上马,挡住皇上。来箭正中达礼,达礼翻身落马。
御马惊嘶跳跃,皇上迅速制住御马,手掌轻微擦伤,可他顾不上,赶快下马,奔向倒地的达礼。
现场陷入混乱,内大臣们、御前侍卫们立时团团围住皇上,护在中央,安亲王带着在场王亲、大臣稳住大家。不过一会儿功夫,八旗将士就恢复了方才的整齐队伍,只是大家惊魂未定的神色依然残存。
达礼被抬下急救,皇上回到台上站于中央,这时但见内大臣巴图鲁公鳌拜绑住一人拿将上来。鳌拜凶狠推搡此人,迫他跪倒在皇上跟前,正是吞齐喀。
只听鳌拜一声“小碌子,呈上凶器。”一直尾随身后的小碌子快步上前,向皇上呈进弓身已然断裂的弓。
皇上横眉寒眼看着吞齐喀,不作任何问话,随即唤来安亲王,交由宗人府处理,并当场犒赏了鳌拜和小碌子,接着镇定地向大家洪亮发话,继续方才未完的竞技。
见此,八旗将士情绪再次被调动,高喊万岁的声音更加响彻云霄。
慈宁宫后院佛堂,太后上香磕头,感谢佛祖保佑,感谢祖宗护佑,我也跟上进香,万幸皇上有惊无险。
太后满脸虔诚注视佛像,拇指一颗颗拨动手中的佛珠珠串,“哀家就知道,这世上哪有顺风顺水的一好再好。昨晚顺利让济度接替主持订婚宴,满朱习礼王爷父子俩也不负哀家的嘱托,把得意忘形的济度灌了个酩酊大醉。坐在轿子上回王府时,济度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哀家放心暗喜。谁知,福临却擅自出宫去了齐克新府上。”
太后转身出佛堂,我从旁随着,“该是有此一劫,任是如何安排周全,还是躲不过。想都不用想,他突发奇想前去,岳乐他们显然措手不及。又要保证他的安全,又要全力围捕,权衡之下,当然是保护他为上,所以跑出个漏网之鱼也就不足为奇。可这条鱼他还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拼死一搏。这样的人最可怕,连命都不要,他还在乎什么?”
太后嘴角扬上微微冷笑,“吞齐喀遇上鳌拜,那是他的晦气。满洲第一的巴图鲁可不是浪得虚名,想从鳌拜手里逃脱,至今还没见上这样的人。”
太后的看法都对,我却也寻思着还有一点,“太后,墨兰觉得此次皇上脱险,也要归功于皇上体恤将士的善心。”
太后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我倒也信然自若解释。皇上见将士坠马,亲自前往问候,并叫上达礼跟去搀扶。要知道当时皇上位于晾鹰台正前方,内大臣、侍卫们都靠后站着,如果这时暗箭飞来,他们就算及时发现,但想要飞身扑去挡箭,终会因为距离过远无能为力。
皇上往前移动,达礼紧跟皇上身侧,如此近距离跟进才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挺身救主,这不就是应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句话吗?
太后与我会心而笑,忽地太后停下脚步,一抹疑虑从她眼中晃过,“这小碌子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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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位危机之清理门户
“啊···”接连的凄厉喊叫骤然惊醒我,慌乱寻声,竟是来自身旁的皇上。
迅速起身,轻声唤他,可他似乎还沉沦梦渊,不得解脱,惊恐的呼声还是不时从他口中蹦出。
凑到跟前继续唤他,他猛然挥动胳膊乱舞,似乎竭力抵挡护住自己。可他一挥舞,反倒狠狠给了我一下,把我掀翻,趴回床上。当即顾不上疼,索性努力抱住他,摇晃他,声音大些不断唤他。终于,他停下抗争,猛然睁开双眼。
“墨兰,你救了朕,朕若是再醒不过来,便是万箭穿心而死。”他紧紧扣住我。
“皇上,不过噩梦一场,都已过去,皇上毫发无伤,安然无恙。”小声宽慰他。
“达礼飞身替朕挡箭,朕反应过来,惊惧瞬间揪紧朕的五脏六腑。朕下马时,腿是软的,扑向达礼,查看达礼的伤势,其实朕是瘫到了地上。重新站在晾鹰台上,腿根子哆嗦,可朕还是强压住发颤的心,掩饰恐色,大声疾呼,振奋八旗将士的军心,四周皆是大家的吼声震天,可朕的心还是哆嗦。”
他仍旧紧紧把我箍在他的怀中,“朕是天子,可朕依然是肉身,胸腔里跳动的依然是人心,身体里流淌的依然是红色的血,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朕也会害怕,会害怕!”
颤抖的声音、颤栗的身体,贴紧他的我感受着他的惊魂未定。遇刺那天受到的惊吓犹如鬼魅,一直在他身旁作祟,不停惊扰他,使他不得安宁。
大阅中突发惊心动魄的刺杀事件,亏好身旁的王公大臣们处事迅捷、老练,只怕有些参与大阅的士兵尚未恍然,纷乱就已被快速扫入暗处。面上转眼营造出的气氛堪称圆满,皇上预想中的恢宏场面依旧,八旗将士们的高涨气势依旧。
大阅一结束,宗人府即刻开始紧锣密鼓审讯抓捕回来的宗亲们,来龙去脉皇上心知肚明,可如何论罪、如何处置却是他最伤脑筋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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