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才是阎姬,”她竟向我微微屈身,以示友好,“她是我贴身侍婢,一直追随我左右多年。”
“哦,那就难怪以阎夫人的年纪来说,妆容尚算得体,只是十指蔻丹却是少女般的艳丽,极为名贵!”
“妙哉!”阎姬赞道:“仅凭此细微之处,神医便能看穿吾等身份。”
“客气!我不是神仙,当然不止这一处。邺城内早已找我翻天,守卫森严,阎夫人却告诉我并无异样,我已觉奇怪,此乃其一!你们要是不知我来历的话,又怎么会顶着死罪助我出城?适时又有替身出现,转移官兵视线,这又岂是寻常商家可以办到的?”
阎姬细听不语,我转对之前冒充阎夫人的侍婢道:“阎夫人一路上对我这个陌生人太过迁就,我一说累,便停下住宿,还将马车让出,行程完全根据我的体力而定,一点不着急。还有,每次离开房间的时候,出于礼貌会向我微微行礼致意。若非知我身份,一个长辈怎会向一个被救的年轻女子行礼?也正是因为长年的习惯不易改掉,可能连你自己也没注意到,你行的是宫礼!此刻能得以出城向周的皇室贵妇,除了阎姬娘娘,还能有谁?”
说起宫礼,完全多亏了秦尚宫!要不是她坚持礼不可废,每次见我毕恭毕敬,行整套礼仪,手下宫娥稍不到位,她还会出言训斥,好一番教导,虽烦,但也让我或多或少了解宫庭礼仪,想不到如今派上用场了。
“啪,啪,啪”阎姬忍不住拍手称赞:“神医果然冰雪聪明,观察入微。神医既知我身份,也该明白我的用意,还是随我回去早些歇息。一路我必不亏待神医!”
一凛,我正色道:“看娘娘风姿绰约,可见大齐对您仁德宽厚。你怎可掳走大齐神医?”就是我。
阎姬轻笑:“神医若有心留在齐,又岂会狼狈落水?”
“那又如何?并不代表我想去别国。娘娘,我劝您适可而止,莫在徒增事端。毕竟这还在大齐境内!”
“若我非要带走神医呢?”
“放肆,谁敢动神医试试,小心项上人头!”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元夕!”我激动,终于盼来了自己人!
“沈医生,恕卑职来迟了,但定竭力保你周全。尔等是何方贼人,竟敢在齐国打神医的主意?”
“她是阎姬!”我小声道。
“阎姬?”元夕没反应过来。
“就是宇文护的母亲!”我捉急。
元夕恍然大悟,微微拱手:“原来是娘娘,陛下已派人将您送返周国,为何滞留在此?若让陛下知晓所为,必伤两国和气。”
阎姬并不惧怕,冷笑道:“若非段韶,就凭高湛那个昏君,岂是我儿对手?知晓又能如何?今日我一定要带走沈兰陵!她曾在安坪村重伤我儿,今日她便是我与儿子重逢的大礼。大挫齐国势气。”
“阎姬娘娘,我大齐从未因你是宇文护的母亲而有所加害,反将您许配中山王为妃,无限风光,你竟如此恩将仇报!”
“王妃?风光?我不过是中山王的妾氏,他从未正眼待我。我儿在周权势更甚周帝,我是他母,那才叫风光!”
“元夕,别跟她废话,咱们走!”
“想走?沈兰陵,我早已试过你无半分武力,单凭一个侍卫就想逃脱?”先前冒充阎夫人的侍婢不屑道,随即示意所有侍卫围上。
看来又要开打,我头痛不已,只得悄悄对元夕说:“别理他们,擒贼擒王,只要拿下阎姬,他们就不敢动了!”
元夕一点头,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越过去。万万没想到的是,阎姬竟然懂武,与元夕过起招,侍婢一伸手锁住我的咽喉,而此时元夕又刚好制住阎姬,双方对峙起来。
“放人!”
“放人!”
同时响起。
“阿奴,别管他!我要是在齐境有分半损伤,我儿必兴兵,高湛必诛他全族!”
“呵呵,那你可猜错了。”我冷笑道:“现在高湛心中,谁也比不过我重要!只要我没事,死谁都行!否则你们全都得陪葬。你以为你儿子多在乎你吗?从头到尾连个使者都没派过,儿子是你生的,若子莫若母,你要是真有信心的话,也不必抓我献礼了!不信尽管试试!”
我向前一抵,阿奴急忙一退。见状,元夕有了把握,架着阎姬一步步向我走来。
趁着阿奴分神,我伸手猛戳她肘上麻穴。她稍稍一松,我呲溜一声躲到元夕身后。
阿奴反应过来,刚要追来,元夕便将阎姬挡在中间。
“沈兰陵,你们跑不了的。只要你放开我,与我归周。我保证劝服我儿,不计前嫌,待你若上宾。”
“我的事轮不到外人编排。先顾好你自己吧,我说了,宇文护真在乎的话,也不会把你丢在齐国不闻不问多年,如今才想起来!都给我让开,把马车给我赶过来!不让是吧?元夕,先在她脸上划一刀!”
“诺!”元夕也知道我只是想吓唬吓唬,故意夸张地将刀刃抬高。
不管什么年纪,女人都爱美,阎姬急忙命人驾车而来。
我一把扯掉阎姬前襟,露出大片酥胸,作势又向下扯,“你们还敢看吗?宇文护要是知道你们亵渎他母亲,不剜了你们眼睛才怪。”
所有侍卫转身背脸。
我跟元夕押着她上车,又喊:“你们听好了,谁要是敢追上来,我就一件一件脱她衣服,直到脱光为止。谁最英勇救人,就能最先看光宇文护母亲的身体!”
元夕将阎姬绑牢,即刻驾车离去。
“沈兰陵,想不到你竟也如此手段下作!”阎姬骂道。
“客气,兵不厌诈,老娘能成这样,全靠你们循循善诱!”说罢,不再理会,由她骂,自己闭目养神。
赶了两天一夜的路,疲惫不堪。我取过元夕的匕首,挑断阎姬身上的绳索,“你走吧!”阎姬愣了,元夕也不明所以。
“放心,你我本无宿怨,各为其主而已。自始至终我就没想过要伤害你,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忘记。阎姬娘娘,您是聪明人,荣华、风光唾手可得,这个时候不必因我再生枝节挑起两国争端,宇文护未必感激你的心意!神医,周国也有,你只需安享子孙福,过好后半辈子,就是最大的福气。赶紧走吧!”
阎姬呐呐,“你不怕我……”
“你累不累啊?”我不觉提高声音:“非要惹我你就真摊上大事了,别说我把你抓了交给高湛,只要我放出风声,你意图绑架我献给周帝,你就永远出了齐国,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你儿子,值得吗?你能从水中救人,说明你有善心,何必趟政治这池浑水呢?再不走,我真的会改变注意!”
阎姬望着我目光复杂。就在此时,马蹄声又起,三人皆惊。阎姬急忙道:“不是我的人,没有这么多马匹!”
“赶紧躲起来!”我话音刚落,黑甲兵已近在咫尺。我们只得弃车躲入附近草丛。
“禀将军,只有一辆空置马车,不见人影。”
“给我仔细搜!和大人有令,此次皇宫遇袭,河南王被刺,事态严重,陛下震怒。一经发现可疑人物,格杀勿论!”
“但若伤及神医,恐陛下亦……”
“住口,和大人说神医已经得救,正在内宫休养。外面全是乱臣贼子。向来和大人的命令就是陛下的意思,尔等只需听命便是。”
“诺!”
和士开这是想借刀杀人,借乱除去我啊!
直至天黑,士兵才渐渐散去。我仍然窝在草堆里一动不动,元夕连喊了我几声,我才呆呆问道:“高孝瑜他……”
“广宁王和安德王找到河南王没多久,河南王便薨逝,所幸亲眷都在。沈医生不必太伤心。……宫里说,皇宫遭遇刺客,河南王不幸遇难,陛下震怒,下令彻底,严惩相关人等。陛下下旨追封河南王为河南康献王,葬于帝陵!……陛下还说,神医无碍,但受惊过度,需生好休养,不得打扰……”
“那四郎呢?他……”
“王已回京,只是这几日属下急于搜寻沈医生下落,还未与王碰面,传递消息。”
我双目痛红,双手紧握,掌心被掐出血,亦不觉得痛。高湛,你真不是人!
好半天,元夕不忍道:“沈医生,追兵肯定还在附近没有走远。我引开他们,你们找机会逃走吧!”
“不行!”最后,我下了决定:“你带阎姬走!不论她有损伤,或是被高湛抓住,只要与我有所牵连,必然没命!周国就有了兴兵的借口,又要征战连连。咱们分开,减少目标,你务必完完整整将她交还队伍。还有……有机会告诉四郎,我在洛阳等他,……如果他还愿意来找我的话。”
“这怎么行?王要是知道我弃您不顾,非杀了我不可!”元夕急道。
“不会的,他会明白我的用意。这是命令!否则我照样让他砍了你!”
“……诺!”最后元夕不得不服从。
“……沈兰陵,你……”阎姬诧异,想不通我这个现代人的心思。
“娘娘,你也看到了,于人于己,咱们就当此事从没发生过罢!从今以后,别再过问朝堂之事,享享清福吧。这个世道太可怕了!元夕,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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