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誓言立下,神明与他信徒之间的关系似乎愈加紧密。不过除此以外,他们还有别的事需要商讨。
瑟西里安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为他的信徒做下指示:
“明天暂时不要前往法师塔,留在这里,明天晚上,再到你去过的酒馆,在那里我们将会遇见不可思议的事物,或许……可以促成一些交谈。”
“酒馆?为什么?”
“或许你已经记不清那日期,不过明天晚上,恰是祭祀酒神的巴克斯之夜。”
第72章 chapter 72
科里莫虽然早早就躺下, 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但他实际并没有睡着。
睡惯了自己床的人,谁突然睡沙发能睡好啊。
但他没有出声, 也没有翻来覆去,沙发太窄,动一动就要掉下去。他躺了一会儿, 然后发现他的那位神秘的老板,好像正在说话。
一般来说, 东边发生神秘怪事的概率总比别的地方多些,科里莫在这里待得久了, 也就见怪不怪。更何况他对这位新老板毫无了解, 心想或许她只是爱说梦话而已, 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过科里莫还是非常认真地在听着,在科里莫看来, 即使那真的是梦话。也绝对有着一听的价值。
科里莫在国门之前做这一行已经七八年了,还从未失过手。在国门这边做类似生意的人, 谁也不如他看人那么准。同行们又羡慕又嫉妒地给他取过许多别称, 叫他“永不失手的科里莫”。可这回他当真是失手了。
这少女到底是谁?顶着一脑袋红头发,却说自己不是弗拉梅尔家的人;带着大袋的金币, 却要在乎几个银币的住宿费;明明从来没来过东边,却认识酒馆里的酒保。科里莫注意到, 这位少女使用立约指环辖制他,但她自己的指头上, 却也带着一枚差不多的指环, 显然也在被其他人约束。各种彼此冲突的信息让科里莫莫名其妙, 本能地感到这里面或许有利可图,也或者有可能会让他送命。
科里莫倒是没那么害怕, 多年以来,他一直做得就是这样的买卖,所有有利可图的事都是危险的,在悬在高空的钢丝绳上跳舞,才是他诈欺艺术家的本色。
虽然话是这样说,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科里莫大概不会再来趟这趟浑水。但是既然他已经被迫卷入其中,科里莫决心要发挥出他全部的实力,多了解一些信息,尽可能地从中榨取价值。在关键时刻,他所了解到的事说不定可以救他一命。当然,他知道的事情也有可能让他把命送掉,不过如果事情真的往那个方向发展,至少他也算是能死得明白。
他竖起了耳朵尽力听,爱丽丝的声音很小,要听清实在没那么容易,好在夜里很静,加上连猜带蒙,科里莫总归还是稍微听懂了一点点。
这不是梦话,她确实是在与人交谈。
但这里没有其他人,科里莫也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这事情实在很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科里莫一边听一边想,隐约从一些词句中猜到了问题的答案。
莫非……与她交谈的是神明吗?
这件事有点超越了科里莫的认知范围,虽说信奉神明的人是多数,但科里莫从来就没做过什么神明的信徒。光明神及其眷属跟他搭不上关系,至于暗夜之神及其门下的三位,虽然对他很有吸引力,但若要追随他们,往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像科里莫这样的人,是不会为得到神明庇佑而情愿付出什么代价的。
他倒是也曾经听说过,有一些人被称作神明的宠儿,可以与神明做直接的交流。这样的事在并非信徒的人听来,多少让人感到荒诞不经。想不到这样的事竟会在他眼前发生。
这原本只是科里莫的猜想,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击碎了他所有的怀疑,同时……可能也击碎了些别的什么。
他房间的天花板突然裂开,理念世界的一角在向爱丽丝揭开的同时,也向科里莫揭开了。科里莫猝不及防地接受到这样的冲击,精神完全支撑不住。他只是个普通的骗子,比别的同行稍微强一点也有限,精神力完全无法与爱丽丝相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
幸好瑟西里安对理念世界的展示只维持了一瞬,让科里莫完全绷紧的精神松懈下来,他没有余力再去思考,至于后面爱丽丝与她的神明又说了什么,科里莫也已经无暇再去听。
他就维持着这个僵直的姿势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似乎被人用了定身术。
可怜的科里莫一宿没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精力充沛的爱丽丝看看科里莫那一对堪比休利特的大黑眼圈,挑了挑眉:
“睡得不好?”
这句话像是一句解除定身术的咒语,让科里莫从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本能地做出了一个回应:
“没有,我睡得不错。”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声音好像有点颤抖、破碎,好像在沙漠中渴了好几天的人。那理念世界的景象多多少少将他的精神摧毁了一部分,而精神的损毁必然会在外部有所表现。
爱丽丝不知道科里莫的这种状态是因为他偷看了瑟西里安展示的理念世界,只当他还在承受失败带来的打击,并没有太在意。
“今天给你放个假。”她非常通情达理地说,“我们明天才出发,今天你可以留在家里休息一下,或者做些出远门的准备,今晚是巴克斯之夜,我想你或许也会想要喝一杯。如果你也去酒馆,我们可以在那里碰头。”
科里莫没回答,爱丽丝也不在意,只是独自出了门。
有立约指环在,爱丽丝并不担心科里莫就此溜走。
昨天,爱丽丝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科里莫身上,没怎么留神街上的情况,也还没来得及在东边好好逛一逛。此时离开了科里莫家,酒馆暂时还不会开门,爱丽丝开始四处晃悠。
国门的这一边,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小镇。很可以稍微逛逛。虽然国门那边出入的人都披着黑斗篷,穿着黑袍子。不过当真进入东部之后,街上的大部分人并没有那么打扮。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人少了一多半,
在这里,只要看穿着,就能猜出大部分的人身份。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那些魔法师,魔法师们有钱又爱炫耀,都穿着精心设计的法袍,简直像是花孔雀。很多法师的法袍都是亲自设计,上面布满魔法阵,交由手艺最好的女工们一针一线绣成。一件好的法袍价值连城,不熟悉的法师们遇见之后,仅凭对方身上的法袍,就可以大致断定对面的人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有些法师似乎特别出名,当他们从街上走过去之后,其他路人都停下脚步,悄悄地小声交流他的名号。
除了那些已经有了一定地位的法师以外,其次引人注目的就是隶属于各个法师塔的法师学徒了,学徒们大多穿着法师塔的统一制服,这些人大多年轻,朝气蓬勃,认为自己就是明日之星,就算现在还没什么法力,将来说不定能成为塔主,或者某个法师塔的首席。没人愿意得罪这些年轻人,一方面法师塔确实有着强大的势力,另一方面,谁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之中,哪一位会有实力成为特别强悍的大法师。
此外,正如罗姆师父所说,这里“乌鸦”的数目比外界多了近乎十倍,即使是白天,也有许多“乌鸦”在街上晃悠。爱丽丝注意到,即使是在东边,“乌鸦”也不怎么受欢迎,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尽量躲着点他们。光是他们的面具或者袍子下面白惨惨的手就已经够吓人的了,更别提他们与死亡密切的联系。无论在哪里,死亡总是个令人恐惧的话题,一般人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选择拥抱死亡,与那位令人恐惧的神明赫尔迪斯为伍。
或许因为时间还太早,爱丽丝还没在街上见到什么巴克斯之夜的装饰。她到处逛了逛,在街上买了一点小吃当做早饭和午饭。或许因为这里的很多物资都要从国境那边运过来,也或者因为法师们确实有钱,东边的物价着实比西边高了不少,让爱丽丝肉痛不已。
但她也打听到一些关于巴克斯之夜的事。
在光明神被当做主流的地区,巴克斯之夜只是酒馆和葡萄园里的小规模庆祝活动,但在东边,这是一年里最重要节日之一。就算最古板的法师也要给他们的学徒放假,让他们到酒馆里去,一晚上花掉一整个月的零花钱。
“希望巴克斯能让你们的榆木脑袋开开窍。”严厉的导师们总要在放假之前这样对自己的学徒说。
这句话并不仅仅是一种讽刺,在东边,有一个流传很广的传说,说伟大的酒神巴克斯会在这一天装扮成凡人,进入某一家让他感到最合心意的酒馆,在那里赐下他的祝福。
酒神巴克斯的祝福可不像光明系神明的祝福那样正面,据传他的祝福会让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迷狂。
此种迷狂是理性的大敌,严肃刻板之人绝对不想越雷池半步,但确有许多人都在追求这种疯狂,有的时候,无秩序的狂乱可以打破一些难以突破的界限,令长期困于瓶颈的法师或艺术家豁然开朗,迷狂是神赐之物,亦能带来源源不断的灵感,绝不是可以轻易获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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