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茶忽然想到,虽然都是末日论,但神一教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很明确的观点, 神灭世。
他们和调查局的区别也在于此,起初她以为这是邪丨教的一贯把戏, 捏造邪神,然后以神灭世的说法来胁迫人们信奉他们。
但在长期以来和神一教信徒的接触当中, 她发现这好像并不是虚构出来的把戏, 他们是真的信有这个神, 不止是底层教众信,连小泉勇这个神官和命命鸟这个教宗也信。
虽然她觉得邪丨教不是什么好东西, 必定有洗脑的成分在里面,但从她和小泉勇、命命鸟两人的接触来看, 他们似乎并不是那么痴傻的人, 有相当的逻辑水平和分析能力, 甚至还有点反抗神的权威意味在。
如此说来,必然有充足的证据致使他们坚定不移的相信, 会有那个推动末日的神明。
神一教在二十年前就有这样的证据?他们究竟发现了什么?
苏茶心思百转,缓缓点了点头。
“好。”
命命鸟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位置,继续跪坐着祷告起来。
“仁慈的父,我向祢祷告, 祈求祢的宽恕。”
“仁慈的父, 我一切的罪都将在今日迎来终章,我能否归于祢仁厚的天国?我深知我罪孽深重,可仍旧希望照亮我的, 是天使的亮目, 而非撒旦的屠刀。”
“仁慈的父啊, 我们都是祢的孩子,我是如此的坚信。我抚慰无数迷途的羔羊,告诉他们死后有魂灵,荣耀归于祢,而魂灵归于祢的天国,于是他们就安心地完成伟大的事业了。但是仁慈的父啊,我抚慰他们,可谁又来抚慰我呢?”
“仁慈的父啊,我心底痛苦啊,我心底苦闷啊,我痛苦得要马上死去,我苦闷得要呕出自己的魂灵。仁慈的父啊,我是那么嫉妒那些无知的羔羊,自从引领我的教父死后,我就要独自面对这世界缄默的真实,我是那么地希望我还是一个孩子,可以在父的庇佑下安稳地生活。”
“仁慈的父啊,我的教父也是祢虔诚的信徒,他是个良善的人,他教导我们要仁爱,要孝敬,不可偷盗,不可杀人,不可假证,不可奸情。仁慈的父啊,他魂归祢的天国了吗?我羞愧面对他啊,因我没有应诺他的教导,犯下了罪。”
“仁慈的父啊,我祈求祢的宽恕啊。仁慈的父啊,世上为何有那么多的苦难,人又为何有原罪,我们挣扎在泥潭里,数不清的罪孽要将我们拖下深渊,我们除了念诵祢的名别无它法了啊。”
“仁慈的父啊,祢因何要降下末日?难道世上竟无一个纯善的人吗?我们犯下了无数的罪孽,我们丑恶,我们发动战争,我们制造瘟疫,我们掀起饥荒,我们造就死亡,我们屠戮动物,我们中伤,我们诬陷,我们卑鄙,但我们仍旧是祢的孩子啊,我们还是想沐浴祢的荣光啊!”
“仁慈的父啊,祢为何不给我们机会,为何不教而诛?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人生而有之的原罪,为何祢不免去我们在人间的罪?如果这一切是我们后来犯下的过错,难道需要用纯粹的灭绝来赎清人的罪吗?”
命命鸟大声哭嚎,声音如泣如诉,一时飘到了天际,又一时沉到了地底。
他整个人也像他的声音一样,一会儿昂着头,伸长脖颈看着圆拱的穹顶,一会又把头埋到膝下,哀切的哭诉。
苏茶沉默的听着,感受他复杂的情绪。
他或许来自于难言的家庭,从小就没有父母,在教父的照料下长大,所以他非常自然地走上了这条道路,侍奉他的神明。
也由于他的宗教背景,他天然地信仰这一切。
在西方的宗教背景中,教父的称呼是“FATHER”,有点类似义父这个概念,双方的关系非常浓厚。
有了信仰,别的不说,未来的道路算是能确凿的走下去。
但问题也正正出于这里,他教父的教导并非完全的邪丨教洗脑,似乎仍然保有着一种宗教的怜悯良善,宽赦、赎罪、怜悯和爱,都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他相信神爱世人,却陡然接触到世界的真相,知道未来的大末日。
这种冲突和矛盾像是两个巨人在他心里抡起石头打架,他被这些事实弄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他花了十年寻找“诺亚”,为神明开解,是人类犯下了罪过,这一切是神咎由自取。
但没有找到,他心里就更复杂了,难道世界之大,就没有像“诺亚”那样的纯善之人吗?这样是不是说明神放弃了祂的孩子了呢?难道是人类天生的原罪导致了末日?
他的祷告更像是一种对于神的倾述。
人们在教堂祷告,倾述自己的罪过,其实是想求得上帝的原谅,认了自己的罪,上帝也就免去了你的罪,赦免你的不义。
这种前提是神爱世人,如同父母爱孩子一样,无条件的爱。
然而,大末日又算是什么呢?
他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不解,想要倾述给天国的父。
他有一个问题,想要问祂。
随着他的祷告,苏茶感觉周围开始有了莫名的变化。
这种感觉很奇特,像是夜晚突然看到了远方山坡出现了一缕鬼火,意识朦朦胧胧的将要睡着,而那缕鬼火正不断飘近,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
她先前丢失了五感,现在五感虽然回来了,但状态很差,也没开超能力,所以在唯心上的感应很迟钝,像是雾里看花,一切都不真切。
“砰!”一声爆裂,墙壁被炸出了一个洞。
轻微的硝烟过后,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为首的那个人汇报道:“小剂量炸药定点爆破完成,效果完美,顺利抵达目的地。正在勘察现场,请随时关注我的动态与下一步汇报。”
对讲机传来滋滋的电流回应声。
硝烟彻底散去,他们暴露在视野中,为首的竟然是道士。
他看到苏茶相当惊奇:“苏茶,你竟然早就到了?之前联络不上你,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设备坏了。”苏茶简略道。
他这时才注意到她身上的伤痕,吓了一跳,好家伙,粗一看到处都是伤,细一看何止是伤啊,旧伤加新伤,各种各样的挫伤擦伤甚至是撕咬的痕迹,他觉得她现在还能站着,还能说话,都是个奇迹了。
“砰砰砰。”随着道士的率先到来,其他地方的墙壁也被纷纷破开,一些调查员走了出来。
他们有些身上带着伤,坐下就开始包扎起来,有些则是谨慎地查探起了周围的场景,或是与总指挥联络起来。
道士走到她身边,有些犹豫道:
“苏茶,你这伤……没事吧?我给你紧急治疗一下,剩下的你先别管了。”
近距离看她的伤,他的眼皮一动,难以想象她之前遭受了怎样的磨难与痛苦。
“我没事。”苏茶回道,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命命鸟,没有太理会道士。
道士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迅速和团队成员确定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他们其实一来就看见了中央的命命鸟,只不过没有轻举妄动而已。
在确认这附近没有什么危险物品和诡异之后,他们把各式武器对准了命命鸟。
只要他稍有什么异动,或是道士下达命令,炮火和各类唯心攻击手段都会往对面招呼,直接把他轰得炸都不剩。
见控制了形势,道士又来到苏茶身边,问道:
“现在他是什么情况?”
“他说要向我展露世界的真相,你们先别动。”苏茶把命命鸟的话简单的说了下。
道士闻言目光闪了闪,“那就看他能整出什么世界。”
他并不怕命命鸟通过复杂的仪轨召唤出奇特的诡异,如同上次五塔教农庄那样,因为这样的仪轨是很复杂的,而且地下空间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东西能承载诡异。
而他就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东西都能第一时间打断或是处理,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提供的消息呢。”道士装作轻松的说道。
原来,他一开始并没有进地下水道,而是在外作为机动人员。
地下水道的调查员陷入到“艾米丽的游乐场”之后,他一边在外提供指挥协助,一边带着大批物资飞速赶来支援。
苏茶飞速通关,为他们提供了不少信息差。
他们在知道关卡内容之后,并没有冒进,而是尝试着集合起来,互帮互助着通过了关卡。
虽然每过一关,都要封闭一个感官,但团队里可以封不同的感官啊,这样对他们的影响就变得极小了。
尽管过关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但他们并没有止步于此。
道士带了小型炸药,他们就通过这些炸药炸开管道与管道之间的连接,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从而避开艾米丽设置的关卡。
没有过关,自然就不用封闭感官了。
当然,这些都是建基于苏茶一开始提供的情报,所以她功不可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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