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它把手放到耳朵处,做出名画《呐喊》的扭曲状。
接着伸出双手,一脸木然的探索着往前走, 像是盲人一样。
最后两个感官它不知道怎么演, 也演不下去了, 实在是乐不可支到绷不住了,干脆在地上打滚。
像演默剧一样。
面对艾米丽的愚弄,又被它如此幸灾乐祸的挑衅嘲讽,一般人恐怕立马就情绪失控,忍不住心中的暴怒,不顾一切的打砸布娃娃,即便自己可能完全无法伤害到它。
然而苏茶在冷静思考。
造成如今这般境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没有考虑通透,急于求成,忽略了游戏规则里的信息。
况且,暴怒生气没有任何意义。
倒不如说,艾米丽就特别希望她暴怒,因为她的愤怒和接下来的一系列丑态,都将成为它欣赏的一环,助长它恶作剧的效果,与它的快乐。
而现在,她在思考如何破局。
“艾米丽的游乐场”是一个线性的过程,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不可逆转,只能继续进程。
按理来说,通过了五关,应该到“最终大奖”环节了,她并不奢求什么大奖,只求让她的五感回归正常。
然而按照艾米丽这恶劣的性子,这一切都恐怕都是枉然。
艾米丽在地上翻滚了一会儿,见到苏茶一副淡然沉思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触觉的失去而歇斯底里,顿时脸色一沉,是真的一沉,在【凝视者】的视野下,它的脸浮现无数黑气,恍若鬼影。
苏茶没有生气,它反倒生气了。
它朝着苏茶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没有生气,为什么还能保持理性。
苏茶掏了掏耳朵,耸了耸肩,做出一个很无辜的表情,示意自己听不见,完全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果然,艾米丽更加生气了,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指着她喊叫。
苏茶其实知道这个行为并没有什么意义,对自己的困境没什么帮助,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气一气艾米丽。
在这一刻,她好像不再是那个纯粹理性思考的造物,而是一个有喜怒哀乐,会有小情绪,会反击的人。
她猛然回头,看见所有怪物都来到了地下空间。
牛鬼蛇神,牛头马面,魑魅魍魉,童牛角马。
它们在【凝视者】里显现出各种各样的姿态。
加百列投下的光辉照不进深埋地底的下水道,这里是塔尔塔罗斯,是三途川,是阿鼻地狱,这里是恶者的天堂,众神都将在这里死亡。
苏茶抽出刀,这下意识的动作让她的精神一阵疲惫。
她的身体极度虚弱,像个破洞般不断从中流逝出她的生命。
然而,她现在又失去了触觉,连痛都没有感觉了。
在人体系统里,无痛就代表着情况还不算严重,是安全的。
也正是这种虚假的信息,让她整个人都矛盾无比。
精神上的虚弱是实打实的,而理性也告诉她身体已经承受了难以承受的伤,需要立即接受治疗。
但她都感觉不到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梦幻。
如果有没有痛楚的理想乡、游乐场,那现在算不算呢?
怪物们蜂拥而来,转身逃跑的时候,她看见了鬼胎兴奋的笑脸,看见了铁桶人步履缓慢的躲在怪物后面,看见了艾米丽欢呼雀跃的手舞足蹈。
然后,她就被磅礴的精神冲击给轰到了墙壁上,一如之前那样。
她艰难的离开墙壁,踉踉跄跄的往管道里走。
墙壁上,她的血渗出,留下一个血糊糊的人影。
还是熟悉的逃窜,还是见分叉就近。
只不过这时,苏茶的体力和身体状况以及不比之前,她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些怪物就在不远处缀行,咬得很死。
突然,一只手持钩索的怪物觑准了前方的人影,手中的钩索电射而出,一下就勾中了她。
沛然的巨力将其往回拉,她一下就陷进了怪物群中。
狭小的管道只能容纳数个怪物同时对她攻击,她却在那一瞬间看见了无数狰狞着的笑脸。
肩膀和脊背刹那间被撕咬,她只来得及轮转她的两把刀。
怪物在哭嚎?也许?
身体有什么东西在崩析?是的?
还有生的希望?怎样?
怪物是无穷无尽的,怪物是四面八方的。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汇入河流里的一滴墨水,周围都是怪物及怪物的躯体,她机械的挥刀斩断了一些零碎,然而周围的水却不会因她的努力而有丝毫的减少。
她猛然一低头,看见一大片鲜红的血。
她一阵恍然,这些血……是我自己的吗?
她想往外冲,但局势今非昔比,敌人太多,而她的状态又太差,根本摆脱不了这些如野兽般的怪物的袭击,只能是不断被拉扯。
她的身体依旧感受不到痛感,但身体各个部位都在发出危险的警告,左手连带半边身子都似乎动不了了,失血过多以致于手脚也疲软了。
这个仪器,已经是未响应的比响应的多了。
她仍在一丝不苟的挥刀,超能力的状态能让她以超精准、超精确、摒弃情绪的态势完成自己的工作和目标,这种状态能保持到死亡前的那一刻。
而她自己,在走马观灯的幻想。
人的一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到底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人又该如何证明自我的存在?
在生存与毁灭之间,是否有通往崇高的道路,能跨越一切,实现超越自我的价值?
然而,这一切又该如何做到呢?
建造宏伟的奇观,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以证明自己来过?
办惊世之事,开万世太平,求青史留名?
在凡俗间以一切手段证明自己来过,即便死了也尚有人念诵名字,个体的意志以某种形式运转。
这些,就是人理所当然要追求的,吗?
她不知道。
她觉得人的一生可能就是用来想这些问题的,现在想不明白也实属正常。
她感觉脑子已经眩晕到一定程度了,过量的失血连超能力状态都无法完美掌控己身,【凝视者】看到的画面也变成一团又一团模糊的斑块光晕。
要死了么?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的瞬间,她突然发现四周的光景斗转星移,接着,她便看见一条锁链,锁链的这头连着自己,而这也是造成自己移动的原因。
她没有触觉,自然也感受不到自己的移动,只能从【凝视者】里看到这一切。
这条锁链带着她飞驰了约两秒,然后她面前出现了一道人影。
门板似的身形,胶质围裙和胶雨靴,还有那标志性的旺盛体毛。
他把她从挂钩小心翼翼的取下来,她这才发现,原来带她飞驰移动的竟是这种肉档上挂肉的挂钩,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刚站定,就看见那些怪物一个个极尽愤怒,张牙舞爪地向她奔来。
她又看向他,一个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人,他那张扑克脸看到这么多怪物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浓密胡须下的嘴似乎动了动,但幅度太小,什么都没说。
她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里怪物太多了,走!
于是她勉力支撑起破败的躯体,向着前方跑去。
她的一只脚不知怎地使不上劲,而且失去触觉,就更难控制了,她只能运用还能动的那只脚,用手支撑着墙壁,动不了的那只脚就当做支点,蹦跳的往前走。
她不知道后面的怪物追到了哪里,她没有时间回头看了,她只是凭借着生的本能往前跑。
她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一处荒僻的管道内瘫倒在地。
或许是血液滴在下水道也不起眼,或许是那群怪物没有追踪的本事,或许是真的有那么好运,总之,周围静悄悄的,她用【凝视者】看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怪物的踪影。
她暂时逃脱了。
她靠在墙壁上剧烈喘息着,一回头,就看见管道内齐刷刷的坐着一群人。
屠夫,舍尔余,德佛,飘儿,苏维赛,帕瓦朵丝。
他们都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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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廿个我
寂静的管道, 没有光也没有风。
她听不到、闻不到、感觉不到,只有【凝视者】反馈的微弱视野在提醒她眼下仍然处于地下水道中。
她失血严重,从【凝视者】看到的光景也变得诡异起来。
周围的场景变成一团又一团模糊的光斑, 像是泼上了油漆的彩色雪花电视机。
在这种场景之下,屠夫众人显得是那么的清晰。
她甚至能够看见他们每个人的神情, 或是平静,或是面带笑容, 或是低着头, 纤毫毕现。
这种背景与人物的巨大反差, 以致于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陷入了谵妄,这些人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然而, 几分钟前的经历在分明地告诉她,她被屠夫救了, 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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