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认得那道印——千里诛杀。
千里诛杀印连着南宫尘的发丝落在她身上。
这样,凭借印记的感应,哪怕失去了记忆,她也会找到他的身边,杀了他。
桃桃咬牙切齿:“你个坏老头……”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尊上要放过姬梧桐?为什么他要引来整个灵师界的恨意?为什么他的头发会在我的手上,又为什么,骨偶指引之处会是这道阵法?”
任由她如何咒骂,慧觉依然笑得如沐春风。
桃桃的咒骂停住。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灵师们只会叫他是邪魔。
而慧觉对于南宫尘的称呼,却是尊上。
慧觉笑:“有些事,只有在过去才能找到答案,桃桃,这是你命定的劫,去吧。”
七味净琉璃的光芒越来越璀璨,那集合了数万灵师之力开启的阵法,足以改天换地。
阵中出现了一道旋涡,那旋涡的对面是什么,桃桃隐约能猜到,此时,她好似一只笼中兽,无法动弹了。
桃桃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等等,我……”
“离魂——”随着慧觉一声叱喝,磅礴的佛光化为的巨手从天而降,覆在桃桃的头顶。
一瞬间,桃桃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剥夺了。
周围的一切变得陌生,景色,和尚,还有山下的佛寺,都让她感到迷茫。
脑袋昏沉,但仍有一丝未了的遗憾。
她来这里似乎是为了找什么人,可是那人,她还没有见到。
山风送来幽微的冰雪般凛冽的气味。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桃桃回头。
她看到,一个绝美的黑袍男人站在光泽璀璨的阵法之外。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凝视着她。
他那看似平静的眸色依稀能看到些许波澜。
那一眼中,是跨越了三百年,不曾熄灭的温柔火焰。
……
关风与走上山巅,七味净琉璃碧色灼眼。
桃桃失去意识,身体躺在阵法之中。
慧觉的面容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笑看着他:“晚了。”
……
灵魂于混沌里游荡,全身轻飘飘,如同浮在云端。
意识也是模糊的,时间似乎被凝固了,只有无尽的虚空围绕着她。
那带着佛光的大手落在头顶之后,关于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她全不记得了。
不知在虚空里漂浮了多久,她感到脚下某一处有她所熟悉的味道,于是她朝那里游荡而去。
在经历了漫长的虚空之后,她视野里终于出现了画面。
穹顶邪气密布,大地白骨森森,眼前是一片嶙峋的荒原。
她的灵魂正靠在一颗枯萎的桃树下。
那吸引她的、与她同体相连的味道是从这棵树上传来的。
不等她思考自己的来处与归途,她看到,不远处几个少年正围着一个身穿白袍的孩童。
少年们手里握着刀,正一点点剖开孩童的脸颊。
那孩童的脸与常人不同,他没有五官,哪怕被剥了脸皮痛苦至极,也无法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
他手脚纤细,力气细微,在少年的恶行之下动弹不得,只能默默地承受。
在她出现之后,遮蔽天空的邪气退散了些许,露出了如水的月光。
眼前的荒原一望无边,几乎寸草不生。
风声凌厉、阴冷,擦过她灵魂时带着枯草、顽石和沙尘的荒凉味道。
与荒凉的味道一起飘入鼻端的是血腥气。
大片鲜血从孩童的脸上流下,浸染了他身底的白袍。
他蜷缩着手脚,四肢颤抖,像极了一只正在被宰杀的小兽。
持刀的少年残忍地提议:“干脆把他整张皮都剥了吧,反正他也不会死,过几天又会重新长好。”
同伴们赞同。
她于心不忍,拿石子丢到少年们的身上,把他们全都吓跑。
夜风拂过小孩的衣袍,鲜血的味道随风扩散。
小孩仰头朝天,一动不动躺在粗粝的荒原上,如同死了一样。
她打量着脚下这被剥了脸皮的小孩。
她自己就是灵魂体,对这样一只没有脸的小怪物充满了好奇。
于是,她动手折下一根枯萎的枝条,用它蘸着月光,在他面前轻柔地挥出了几个字。
小怪物,你在哭吗?
……
【卷七·堕落城(终)】
作者有话说:
今晚一次性把存稿都发出来啦,这篇文还剩一卷。
接下来的第八卷 比较难写,就不日更了,整卷写完一起更,或者写完半卷更半卷这样。
距离完结一个月左右,偏右的可能性会高一点。
最近如果有更新提醒,那应该是我在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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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邪祟来了,噤声。”
因少女出现而短暂展露光芒的月色再次被邪气遮蔽, 大地回归到本来的黑暗。
【喂,不会真在哭吧?】
见小怪物没回应,少女调皮地拿桃枝搔动他脸颊没有受伤的地方。
他依然没有反应, 少女蹲在他身边,凝视着他的脸,突然一拍额头, 自言自语:“是了, 是我傻了, 你都没有耳朵怎么能听见我说话呢?没有眼睛,应该也看不到我写字。”
“所以你真的是在哭?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都受不了,哭鼻子也太丢脸了吧?不过你脸都没有,真的是男子汉大丈夫吗?让我瞧瞧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对于这只没脸的怪物, 她十分好奇。
她试图撩开他白袍的下摆查看他的性别, 手伸到一半被他攥住。
少女惊讶:“你能看到我的动作?怎么看到的?”
她拨开他头顶的黑发瞧了瞧:“头顶也没长眼啊。”
小孩不理她, 她嘀嘀咕咕的。
“小孩子而已, 还没我胸口高,看看怎么了?我是鬼又不是人, 我不会非礼你的……”她说着愣住, 低头望向自己透明的身体,“不对, 我什么时候变成鬼了?我是谁?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
她絮絮叨叨的, 快把人耳朵磨出茧子。
小孩费力伸出手指, 蘸着脸上滚烫的血, 于半空中缓缓写下两个字:【闭嘴。】
少女真的闭嘴了, 却不是因为看到了他写的字。
她旋起漂亮纤细的眉:“我是有名字的……”
少女垂下眼眸, 轻声呢喃着:“……我叫, 桃桃。”
桃桃。
这两个字萦绕在耳畔, 熟悉得仿佛被人唤过千万遍。
可那些呼唤来自于谁,来自哪里,她全然没有记忆了。
在她呆怔之时,小孩瘦白的胳膊拄在粗粝的石头上,带着一身血污爬起来。
他小小的背影在夜色里孤独寒凉。
荒原风声凛冽,气息森然。
桃桃追上小孩:“等等,你先别走,告诉我这里是哪,为什么邪气这么重——”
“不会说话可以写字啊!”
在苍茫的荒石滩上,邪气的云翳遮蔽了天光。
在这陌生的地方,记忆全无,眼前只有他一个活物,桃桃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跟在小孩身后穿越了整片荒原。
小孩沉默走着,不说话,也不回头。
当夜色越来越深,桃桃在他耳边絮叨了一路后,他终于在一座石桥上停下脚步。
夜色深如墨汁,天地之间只有风声的呼啸。
云层太深太厚,透不出的星月的光华,肉眼所及之处,一切都是暗色的,包括脚下的石桥,和桥下潺潺而过的水流。
桃桃朝水里望,那水乌黑乌黑的。
水里没有鱼虾和水草,一眼望去,粘稠厚重,如同积淤了多年的墨渍。
【你很吵。】
小孩蘸着血,在桥边的石栏上写下四个字。
桃桃乐了,她抱臂打量着小孩:“这么高傲?”
【别跟着我。】
小孩越发“高傲”了,他写完这四个字,掉头走了。
桃桃凝视着他的背影,看起来六七岁的模样。
不光脸皮被割开,四肢也在嶙峋的荒原上被少年们拖行得血肉模糊。
遭受了那样非人的折磨,普通的孩子根本站不起来。
可他却能强撑着走出这么远,这体质不像凡人,但要说他是邪祟,身上也没有邪气。
不是人,不是邪祟,那是什么?
想着,桃桃追上去。
“站着!”她按住小孩的肩膀,原本想以大欺小问清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可当手搭在他冰冷的皮肤上那一刹那,一个荒唐的念头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她拦腰抱起小孩,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麻利把他丢进了桥下黑沉沉的水里。
小孩:……
直到噗通一声响,桃桃才回过神,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在干嘛?”
……
“那不是我的本意,虽然是我手干的,但我的手它不听我使唤……”
把小孩丢进水里后,桃桃在桥上愣了几秒,紧跟着跳了下去。
桥下的水不是普通的水,黏黏稠稠的,粘住了小孩的身体。
桃桃是灵魂体,水粘不住她,她拽着小孩白袍的领子把他揪上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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