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昭迟疑再三,终于还是委婉问道:“溯将军,你也觉得师兄……比以前更威风了?”
肯定是吧?何止更威风,这简直是威风过了头,堪称世间深沉多变、喜怒无常第一人!
溯流光小心地瞄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少魔君,心脏突突跳了几下。
他僵在原地,又小心地咽了咽口水,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补救刚刚冲动犯下的错误。
“呃,其实也没差很多……”他干笑,“和他以前差不多,差不多。不提了,不提了。”
谢蕴昭眉头一皱。
怎么就差不多了?
怎么就不提了?
她腹诽:
溯长老,虽然我因为以前你杀过太多人而不信任你,不愿意告诉你师兄失忆的事,可你也不能这么怂,被人一瞪就不说真话啊。
你应该说实话,继续强调一下师兄现在跟以前差很多。
具体差在哪里,也该多提一提。
这样一来,师兄才能更深刻地反思现实存在的差异,她也才好让师兄最后相信她嘛。
谢蕴昭就不死心:“肯定差很多的,溯将军,你不要维护他。”
我维护他个鬼啊我是维护自己的心脏和小命——妖族长老在心中发出了狂风骤雨般的呐喊,还有大雪崩塌一般的怒吼。
然而现实中,他只是柔弱地微笑:“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差很多。”
谢蕴昭还不死心,试图诱导:“其实差挺多的,是不是?比如有个人以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体贴入微,优雅守礼,处处为他人着想。现在他却多疑又多变,谁都不相信,到处欺负人,动不动就死亡威胁……这肯定差很多,不过我只是举例哦,只是随便举个例子,没有要谁对号入座的意思哦。”
溯流光:……
谢蕴昭满怀期待地看着妖族。
却只看见他柔弱秀美的微笑……一点点变得僵硬,到最后根本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溯流光用一种莫名惆怅的眼神望着她。
“阿昭。”
他缓慢地扯出了一个失败的微笑,幽幽道:“卫枕流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这个鬼样的。”
谢蕴昭:……
少魔君笔直地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伸出手,做了个握拳的姿势。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不知道生生捏坏一颗心脏,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溯流光:……
他感觉更惆怅了。
这时,他的腿边传来毛茸茸、暖呼呼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正看见阿拉斯减睡醒了,睁着一双蓝眼睛看着他,还用爪子安慰地拍拍他的腿。
突然之间,妖族长老有了落泪的冲动。
“还是狗好。”他发自肺腑地说,“如果有下辈子,我愿意当一只狗妖!”
谢蕴昭沉默半天,也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她严肃地对少魔君说:“都是你的错。你看,又疯了一个。”
少魔君回以无辜的眼神:“何来‘又’字?”
谢蕴昭更加严肃:“因为第一个疯的是你。”
青年细微地撇了撇嘴,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却又忽然露出戏谑的笑。
他悠然道:“那阿昭便是跟一个疯子做夫妻?”
谢蕴昭叹气道:“这也没法,毕竟是真爱。”
少魔君笑了。
他灰色的眼睛里有暗影涌动,像沉沉欲雪的天空掠过飘忽不定的风——一时像要放晴,一时又像要飞雪连天。
终究,他带着眼里的暗影,含笑道:“也对。我待阿昭也是真心疼爱。”
谢蕴昭:……
什么真心疼爱。
这分明是疑心病又犯了嘛。
第147章 传递
“最后一个问题。”
少魔君站在窗边, 黑色的短发镀上一半月光,灰色的眼睛也隐隐泛出暗红。
他问:“溯将军,你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
溯流光没好气道:“怀疑就别信。”
但在少魔君的注视下, 他又顿了顿, 自己干巴巴地接上:“我有一项天赋神通, 叫‘流风回雪’,能顺着风雪探听各处消息。”
谢蕴昭敏感道:“那在辰极岛……”
“我原本是想去北斗探听消息的。”妖族柔弱地一笑, 眼神散发着怨念, “要不是遇到了……英明神武的少魔君, 我约莫就成功了呢,呵呵。”
谢蕴昭一听, 也觉得很安慰, 感叹道:“对啊, 多亏了师兄。”
溯流光保持微笑:“阿昭,我是在说反话。”
“哦, 这不重要。”
溯流光:……
“咳……你们打算怎么联络外头?”他强行转移话题, “给你们的行军图只包含了两个月内的信息,你们还是尽早传递出去的好。”
谢蕴昭立即警惕道:“你打听我们的情报渠道干什么?不告诉你。”你这个职业二五仔。
溯流光:……
少魔君在一边轻笑,赞赏道:“阿昭就是这般直爽。”
溯流光一时无比惆怅:他好歹也是个千年大妖啊, 还是宝物生灵化出的大妖啊!哪怕算上上古,世间能真正从死物而生出灵智、最终修炼有成的,又有几人?
他分明是想做一番大事业,哪怕失败也该悲壮又绝不后悔, 为什么现在他在这两个人面前……总是吃瘪得厉害?
大妖唏嘘感叹:真是想不通,太想不通。念头实在不通达。
他脚边的阿拉斯减再次拍了拍他的小腿肚子, 以示安慰。
溯流光一时深受感动:“阿拉斯减,果然还是妖族同胞才有深厚情谊……!”
他正伸手想去抱一抱大狗, 却被大狗一尾巴抽到脸上,不由保持着双臂打开的模样僵在原地。
“……欧呜?”
阿拉斯减疑惑回头,无辜地摇了摇尾巴。它不是故意的,是正好站起来奔向谢蕴昭,才不小心甩了尾巴——谁知道这只憨憨的大傻妖会突然弯腰?
“欧呜!”对不起!
阿拉斯减道了个歉,就毫无愧疚之心地跑到了谢蕴昭面前,被喂了一块很香的魔晶,这才高高兴兴地叼住了铁灰色的卷轴——行军图。
大狗一口将行军图吞入腹中,旋即没入影子之中。
谢蕴昭挥手道:“阿拉斯减早去早回啊!”
——欧呜!
溯流光眼神一凝:“天犬……原来如此。天犬能在愿力中行走自如,无论善念亦或恶念,都可成为他们的通路。”
他有点酸溜溜地说:“他怎么就肯认阿昭你?分明是我先遇到的!”
要是有天犬帮忙,他此前的行动想必顺利得多。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更好看。”谢蕴昭严肃回答,“好了,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就不要纠结了。溯将军既然看到了我们的秘密渠道,就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则我身边这位少魔君必定是杀人灭口不留情,溯将军好自为之。”
溯流光继续面无表情:“我一直挺好自为之的,甚至已经非常擅长,不然活不到现在。”
少魔君悠悠补了一句:“这便是‘唯手熟尔’。”
痛着痛着就痛习惯了,心脏被捏着捏着也就捏习惯了。
溯流光下意识想点头赞同,再一想才觉得不对劲,立即呵呵一声,不说话了。
少魔君问:“溯将军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了。”对方硬邦邦回了一句,又想了想,说,“不过无关情报的事倒是有一件。我看你们乔装打扮,大概是之前惹的事太麻烦了?若你们想低调些,不若在沐风镇上找一只显眼的队伍加入。”
“队伍?”谢蕴昭问。
“四大州通往无月山的入口都只有一个,这你们应当知道。”溯流光解释道,“其中原因,在于无月山周围遍布深渊。”
“所谓‘深渊’,其实是地表裂缝。其中充斥的恶念比其他地方要更为浓烈,滋养出了不少危险的魔兽。危机四伏,加上路也不好走,因此不少候选人会招募盟友,结伴同行,到达神墓后就自动解散盟约,能否取得胜利还是各凭本事。”
“这倒是一个隐藏身份的好法子。”谢蕴昭沉吟道,“就是不知道我家大少爷愿不愿意和别人和平相处。”
她后一句话有着显而易见的调侃之意。
少魔君淡淡一笑:“阿昭觉得好便好,稍后就叫陆昂去寻一支合适的队伍。”
这两人虽然仍然带着笑……
溯流光眨了眨墨绿色的眼睛,终于意识到了某种微妙的不对劲——这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了一丝生疏?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人类不都是这样,磕磕绊绊的,一会儿情深似海、一会儿绝情绝义。
还是妖族好。他暗中自满一番,以此安慰自己受伤的心脏,便心满意足地放过了这件事。
“好了,我也不能待太久,否则惹人怀疑。”他站起身,客气两句,便朝门外走。
但迟疑一下,他又回过头。
灯火给他秀美单薄的侧颜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边。他像是不大情愿说这件事,却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算了,便宜你们……看在你们对他好的份上,就告诉你们吧。”溯流光神色有些复杂,“阿拉斯减其实是我从十万大山边境带回去的。”
“……什么?”谢蕴昭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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