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摇摇头,“这本身就是错的。修真修真,最关键的就是破开心魔的过程。人立于世,应该是越活越明白,所以破开心魔才十分关键。而现在的人,只顾着堆积修为,完全不顾体会本心了。他们只讲求堆积修为的快慢,并不在乎这过程用了什么方式。这就导致取巧之风盛行,于是规避因果、破妄心魔的法宝或者宝物便层出不穷……”
他幽幽一叹,“但用人力或者借助法宝规避掉的因果,只能是规避,到底是无法消除的……”
“世人曾经做过什么事,惹下过什么因果,天地自有评判。便是他们侥幸以各种方式避开了,法则一时管不到他们,可由他们惹的红尘业障却到底没有被消除,反倒一日日壮大,最终化作伤人的东西……”
离音细细咀嚼着景昭的一番话,一边觉得若有所得,一边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些红尘业障的缘起我是听明白了。可你之前说过,说这种修炼方式有着致命伤。我不太明白,他们既然能躲开一次又一次的红尘业障,那继续躲下去不就行了吗?难不成……躲不下去了?”
景昭的神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自然是有躲不下去的一天。否则如今的修真界,又何至于成了这番模样……”
他看向离音,“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好端端的,似乎也没什么大变故,怎么本源天地内的修士忽然都飞升不了了?”
这个问题……离音惊了一下。
她盯住景昭,试探道:“难不成就是因为这红尘业障?可你当年不是跟我说过,说是红尘三千镜醒了,不忿于渊南一族的遭遇,这才将所有修士的飞升通道都堵住了吗?”
“这只是一部分缘由。红尘三千镜顶多算是推力,却不是主要的缘由。因为早在红尘三千镜觉醒之前,修士就飞升不了了。只可惜,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有些深,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似的。
离音喃喃道:“红尘业障……因果……飞升……”
她沉默小片刻,又看向景昭,“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景昭扬了扬眉梢,似是有些惊讶。
离音道:“我听过一个理论,一方天地有一方天地的法则。处于这方天地下的生灵都受法则管控,也就是自带这方天地的法则烙印。也是因此修士才不能轻易进行跨时空旅行。而飞升,其实就是给了修士一个除去这个法则烙印的机会,让他们成为一个自由人……可修士是惹了因果的,红尘业障未消,就好比欠了债未还,哪里能脱去烙印?又何谈飞升?”
倘若将天地比作一慷慨的主家,修士就好比是到主家做客的一个个客人。主家好茶好酒好物招待客人,让客人酒饱饭足,体格健壮。而客人不想着将他们遗留下来的残羹冷炙妥善收拾好,了了这番因果,反倒随手捡了块漂亮的帘子往残局上一盖,想来个眼不见为净,匆匆粉饰太平……
这可能吗?连这块遮羞的“帘子”都是主家给的。以主家物蒙蔽主家人……这不是作死吗?
所以,修士想着一味躲避红尘业障……躲不过的!红尘业障未了,因果未断,六根未清,又如何能避开这方天地的法则烙印,迎来飞升?
离音眼神里有一点流光在晃动,“所以他们之所以飞升不了,是他们咎由自取,本来就不关渊南一族的事?”
景昭嘴角带了点讥诮的笑,“否则你以为红尘三千镜何至于推了一把,真将所有生灵飞升的通道都堵了?”
“景昭。”离音忽然喊了他一声。
景昭还真从未听过离音喊他,这会儿感觉还有点新奇。
他抬眼看离音。
离音问他:“这红尘业障以及因果相关的事,是个秘密吗?他们……那些苦求飞升无果的人,都知道吗?”
景昭沉默了下,“我那个时代,这不是个秘密,甚至于这根本就是一件不需要说的事。修真修心,这是很自然的事。就好比有人告诉你要做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一样……这是很通俗的道理。”
他意兴阑珊地笑了下,“也许是这话的道理太过浅显,以至于没人把它们当一回事了?也是,连好人有好报都成了一件讽刺的事了……如今不是都流行好人不长命,祸害才遗千年了吗?修真修心的理论走向末路,似乎也能理解……”
离音看着他,眼神带了点希冀,“那现在开始努力,让个人都理清他们自己的因果……来得及吗?”
景昭沉默了下,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法则已经开始崩毁,这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在此事得到解决之前,任何事都是空谈……”
离音犹豫了下,“说起来,法则崩毁之事……是不是也跟红尘业障有关?”
景昭的神色深了起来,说得有些保留,“我只能告诉你,法则加速崩毁会与红尘业障有关。至于其他的……”
他看着离音,眼神一时格外复杂,似是有些同情,又似是有些怜惜。
离音并没有注意到景昭的眼神,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景昭的话上了:“你这意思是,倘若红尘业障的问题得到处理,法则崩毁的情况能得到缓解?至少不会加速崩毁?”
得了首肯后,离音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酬道族。
没记错的话,千机炎曾跟她说过,说酬道族是“天道守护者”,这是不是因为酬道族能灭杀红尘业障?
她又想起了赵千默的不甘心。
赵千默是想改命的,改酬道族的命。在他看来,酬道族年年戍守边关,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城池,替修士们灭杀红尘业障。而其他修士不仅不知道他们的名姓,反倒因为苦难未曾加身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招惹因果……
他的不甘心,是不是就来自于这里?
离音问起了酬道族所谓“天道守护者”之事。
景昭的神色十分漠然,“酬道族那个小子是不是还曾跟你讲过,说‘世间的生灵都欠他们’这样的话?”
他讥诮地笑了笑,“少给他们脸上贴金了,这世上单单我知道的,魔族和渊南一族,就不曾依仗过他们……”
“渊南一族如何,你以后回了渊南境就知道了。至于魔族……你也看到了,魔族的红尘业障就困在自己的血脉深处,原就不需要仰仗酬道族。也是因为受困于红尘业障,不修心的魔,最后便是成了纯魔,也只会走向疯魔……”
“你道伴生魔子为何对魔族这般重要?因为伴生魔子能陪着他们修心……”
景昭吐了口气,“天道在一定程度上是制衡的。魔族修到了头能不死不灭,却在这个过程中必得时刻伴随着红尘业障,逃不开,躲不得。人修修到头,虽不能不死不灭,但红尘业障却一时不会奈何他们,他们便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心境上的平和和理智上的清醒……两者究竟孰优孰劣,又各有计较了……”
“但从飞升这个角度上讲,人族与魔族都是一样的。”景昭继续道,“人族和魔族想要飞升,都必须理清这一身因果。于人族而言,理清了因果,就能得飞升。飞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一种不死不灭……所以两者到了最后,其实殊途同归。”
离音又问:“那酬道族还是替人族和妖族戍守业障边关城了吧?我听说,他们离不得边关城?”
景昭将手搁在膝盖上,姿态有些漫不经心,“你怎知酬道族与人族和妖族不是相互成就?”
离音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景昭。
景昭道:“你有所不知,酬道族其实是以红尘业障为力量之源的。这就是他们的血脉天赋,倘若没有红尘业障,也就无所谓酬道族了……至于说酬道族离不得边关城,若干年前,在我那个年代,酬道族戍边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大约守个十年二十年,就能外出游荡个一百年两百年……这又算是哪门子限制?”
他笑得有些冷,“否则你以为,酬道族又是哪来的时间去发展起所谓的神算门?倘若真是疲于守城,他们能留下偌大一个宗门来?”
“所以他们的事,是后来变了?”
“天道昭昭,因果相循。酬道族之所以到了如今这个程度,都是他们咎由自取。酬道族不畏因果,可这不畏因果表现在他们身上,就是不怕红尘业障罢了。他们自己造下的孽,随意泄露天机,将人心鼓动得不得安宁,红尘业障才因此大肆滋生,这才又将他们困在了边关城……这个时候,他们开始要求所谓的公平了?”
景昭笑意凉凉,“我渊南一族可曾与他们要过公平?”
离音一时也无言。
两人暂时这般沉默了下来。
一盏茶喝完,离音又想起了另一事来。
她问景昭,“你知道天衍造化阵吗?”
景昭这瞬间的眼神有些奇怪,“知道,怎么了?”
离音神情晦涩,“春蕾枝断裂成了两截……这,还能用吗?”
她深吸口气,认真看着景昭,“我必须尽早回到渊南境……不仅是渊南族民等不得,苏白……苏白也等不得了。”
景昭想了想,道:“春蕾枝乃是木属,取的是其生生不息之意。若是它实在不行,你不妨用其他东西替换。据我所知,魔族赦魔一脉的所代表的魔植——赦,就是一种极好的春蕾枝替代品。虽然效果可能不如春蕾枝,但至少也是个选择,你不妨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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